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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長庭沒想過自己還會到這裡來，他第一次拋開陰暗的一面，去看身邊，去看周圍。

魏太妃竟然在最後關頭叫停了所有。

他怔怔看了這個形銷骨立卻一臉倔強渾身寫滿排斥的老太太，他站了半晌，慢慢走上前去。

‐‐他不知道魏太妃處於什麼樣的情緒狀態，才會最終選擇叫停放過他，但那必定是掙扎得極厲害極艱難的吧?

可即便是這樣，她仍然選擇饒了他一命。

燕長庭緊緊閉上眼睛，深呼吸一下，他慢慢地、慢慢地跪在床邊。

沈敖，師父，所謂的親祖母梁太后，還有眼前的魏太妃，他心臟一陣絞縮的難受。

&ldo;謝謝你，祖母。&rdo;

他啞聲說。

掩面，眼淚控制不住，潸然而下。

他哭了。

魏太妃肩膀亦劇烈顫抖著，這一刻情緒起伏太厲害，她淚流滿面，她轉過身來，怔怔盯了燕長庭良久。

&ldo;……我對不起你，孩子。&rdo;

因為一句&ldo;謝謝你&rdo;，魏太妃突然崩潰，她的倔強難堪下不來臺和心中始終無法消失的過不去突然就這麼消散了。

她忽然釋然了，梁太后恨她，不是應該的嗎?再多的不知情，再多的陰差陽錯，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對方一種傷害，她切切實實侵佔了對方的利益和地位。

&ldo;我這輩子，可以坦然說無愧任何人，卻……唯獨不能對她說。&rdo;

魏太妃喃喃地說，渾濁的眼淚順著眼眶淌了下來。

恨了半輩子，忽略了半輩子，在這重病臥榻不起的最後時光，她突然就想明白了。

魏太妃悲哭起來，哽咽，上氣不接下氣，她不知自己在悲痛什麼，或許是為了自己，或許是為了父母家人族親，更或許為了這逝去的年年月月。

&ldo;……是我的不好，待我死了，自去給爹孃哥哥們請罪罷。&rdo;

她也快死了吧。

魏太妃嚎啕大哭，哭到最後，她摸索從貼身的懷中取出一枚金令。她細細摩挲著這枚有些陳舊的金令，這是她父親留給她的，是魏太妃始終牢牢握在手裡的魏氏核心勢力，包括親兵、培養基地、最關鍵的暗產，等等。

她把金令塞進燕長庭手裡，&ldo;這是我父親給我的。&rdo;

她去了之後，便給了燕長庭罷。

至此，她把魏氏的所有東西都統統給了燕長庭了。

她喃喃，閉上眼睛，眼淚自眼角溢位。

卻不想，下一瞬燕長庭卻把金令塞回來了，魏太妃吃驚睜開眼睛。

燕長庭聲音也很沙啞，他卻毫不猶豫把金令推了回去，他盯著魏太妃眼睛，&ldo;你拿著，你會好起來的!&rdo;

他啞聲：&ldo;我這輩子，只有你一個祖母!&rdo;

&ldo;我還要為你養老送終，但不是現在!&rdo;

燕長庭從來沒想過，自己能說出這麼煽情的話，可這一刻，偏偏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他赤紅眼睛，眼淚往下淌，他竭力剋制自己的哽咽，一字一句。

魏太妃有些怔忪，燕長庭眉眼中，有一種寧折不彎的倔強，把那枚金令死死塞回她手裡，力道大得驚人。

魏太妃怔怔了一會兒，顫抖地手，伸手碰觸他的臉頰，燕長庭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臉上。

炙熱的體溫，潮淚的濡濕，兩廂夾雜，她的手心感受到一種滾燙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