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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珏出了宮，吏部已在宮門外備好馬車，送老尚書歸府。

宮牆上烏雲翻湧，成片連至天際，烏壓壓的厚重難以撥開，頗有些夏日裡的雲青青兮驟雨欲來。

裴珏道：&ldo;這天色似是要下大雨。&rdo;卻依舊登上了馬車。

馬夫笑應道：&ldo;四月未出春，雨大不了。&rdo;

行至路半，雨點打在馬車上，嗒嗒細響，再沿著車簾布涓涓流下。如車夫料想的一般，未出春的雨並不太大。

只是黃昏暮暮，又有烏雲遮日，不知是雨催黃昏近，還是黃昏催雨來，別生哀愁意。

行至廟廬處，裴珏撩起車簾布，隔著細雨望著破舊的廟宇，忽道：&ldo;行慢一些。&rdo;

他見到一個頭髮斑白的老者，正坐在廟宇簷下躲雨，抬首怔怔望著屋簷落下雨水如斷珠。

裴珏取下烏紗帽，幾綹未束的白髮散在眼前，恍惚間他好似也坐在廟宇簷下，細數著雨珠的點點滴滴。

正如南宋竹山先生《聽雨》所寫：&ldo;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1]&rdo;少時登樓點紅燭聽夜雨，壯年時遊一葉扁舟聽客雨，如今只能靜坐屋簷前，滴滴點點，蕭索淒涼。

昔時，科考後遠赴成都府就任，山高路遠屢屢遇到下雨天。路迢迢，夜宿雨，一場雨嘀嘀嗒嗒到如今，依舊不止。

……

散衙歸府的裴少淮同樣遇到了這場暮春黃昏雨。

他本還怔怔想著，要如何跟時月講離京外任這件事，結果馬車猛晃了一下，而後微斜，停了下來。

&ldo;長帆，出了什麼事?&rdo;

長帆下車檢視後，應道：&ldo;少老爺，車軲轆攆了大石，後輪斷了兩根木輻。&rdo;又問道，&ldo;少老爺，要不您到前邊茶樓裡喝盞茶，我回府上換輛馬車來接您。&rdo;

裴少淮身旁又把竹傘，他看車外雨滴不大，忽來興致，說道：&ldo;不必了，不到半里路，我下車走走便是了。&rdo;

言罷，撐著竹傘便下來了。

長街青磚雨生苔，灰濛濛的暮色中，裴少淮撐著傘，步履不緊不慢，兩側民居的炊煙伴著春風細雨，一同向他襲來。

官袍寬大，雨點打濕了他的衣袖，下沿亦沾濕了一大片，望著前面霧濛濛的一片，裴少淮卻頓感豁達。即便入夜昏昏、細雨濛濛，他卻不會為此失了家的方向，每一步皆是歸去。

雖手無竹杖，身無蓑衣，但他想到了東坡先生的那句&ldo;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rdo;。

正如裴珏所言那般，裴少淮知曉有些事確實很難，然，路雖遠，行則將至，事雖難，做則可成。

第151章

雨濕半身官袍，裴少淮回到小院時，正好碰見妻子打著傘要出來。

楊時月見丈夫一身狼狽，心疼不已，趕忙催著他進屋，幫著丈夫換下濕了的衣袍，邊嗔怒&ldo;責備&rdo;道：&ldo;春雨濕寒，這般綿密的雨滴，官人怎撐著一把傘就回來了?&rdo;

又道：&ldo;若是不小心感了風寒，可不許進屋去抱小南和小風。&rdo;

裴少淮任由妻子責備，只笑應著。

待換好一身乾淨的衣裳，裴少淮驀地轉過身摟住妻子，臉搭在妻子耳畔，就這般靜靜抱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言道：&ldo;時月，我要離京外任了。&rdo;

裴少淮明顯感覺到楊時月身子微頓了頓，半晌，問道：&ldo;官人要往何處赴任?&rdo;言語中無驚詫失措，也無責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