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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外面風大,文卿憑欄吹了一陣,手腳早就冷得不成樣子,他用力推開公儀戾,擔心把病氣過給公儀戾,公儀戾卻一點也不領情,推不動就算了,還要巴巴地湊上來和文卿鼻尖抵著鼻尖,看他咳得眼角泛淚眼下泛紅,心疼極了。
「以後不許在外邊呆久了。」公儀戾雙手攥緊文卿的手,小心翼翼地搓熱,「這麼涼。」
如此冰冷的觸覺,像邊關山域終年不化的積雪,春風吹過來,帶來一點溫暖,還沒等到積雪化開匯流進黃沙,苦秋便又到了。
「阿昭不在的時候,先生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都這麼大人了,還學不會保重自己的身體呢。」
文卿眼眶還紅紅的,卻將眉頭一擰,不高興了:「什麼叫你不在的時候?」
公儀戾沉默片刻,賠笑道:「我就隨口說一句,先生怎麼還當真了?」
「以後不準這樣說,我不喜歡。」
「好好好。」公儀戾溫柔地親了親文卿的眉心,「阿昭只做先生喜歡的事。」
文卿雙手搭在公儀戾肩上,輕撫他墨色的長髮,公儀戾安靜地讓他摸了一會兒,將他從輪椅上橫抱起來,穩穩噹噹地往正房走。
春陽去推輪椅的時候,正好和公儀戾錯身而過,公儀戾看向他,用唇語無聲地說了句多謝。
是他跑來找到他,讓他來接他的先生回家。
「先生好輕啊,抱起來輕飄飄的,要多吃點飯啊。」公儀戾輕輕掂了掂懷裡的人,問道,「今晨的早膳吃了嗎?」
文卿溫順地靠在他肩上,企圖用沉默矇混過關。
「先生怎麼能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早起上朝本就辛苦,昨晚還折騰了半宿,怎麼也該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才是。」
文卿臉頰泛紅,為自己辯解道:「……早晨沒胃口。」
「那現在有胃口嗎?」
「……」
他想說沒有,又怕阿昭繼續唸叨,便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讓文念恩吩咐膳房準備一點,不必太多,他吃不了多少,多了也是浪費。
昨日從東市帶回來的桂花糕,膳房蒸熱了又加了棗泥餡,庭園裡的板栗熟了,公儀戾剛打了一筐,蒸熟加蜂蜜熬粥又香又甜,按照公儀戾的說法,給十兩金子都不換。
棗泥桂花糕和板栗粥放在桌上,公儀戾試了試溫度,覺得燙了就吹一吹,覺得淡了就再加些糖。
文卿看他這樣認真,也不好一直推拒,半推半就地吃了一碗,公儀戾一勺一勺地喂,怕文卿耳畔的繡帶會沾上羹湯,小心地替他挽到耳後。
「好吃嗎?」
「嗯。」
文卿長睫微垂,低低地笑了笑,從窗欞透進來的光落在他含笑的眉眼間,溫柔恍惚,明明昧昧,世上不會有比這更美的景色了。
公儀戾輕撫文卿瑩潤的耳垂,他的手掌很大,常年舞刀弄槍,厚厚的繭和重重疊疊的傷疤襯得文卿面容格外清瘦雅緻,但他知道文卿不是真正的琉璃小鳥,這樣的人困在京城,卻比塞北最兇猛的兀鷲還要殘忍,不是將軍,卻和他一樣,身下埋著數不勝數的枯骨。
他還記得文卿被困在夢魘裡哽咽流淚的模樣。
他想帶他離開這裡。
儘管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要隱,就要徹底放棄京城所有的一切,以南境兵權與京城抗衡,可文卿志不在此,他有更大的野心。
他只能爭,要爭就爭至高無上的權位,只有這樣才能將文卿妥善安置。他要計劃好所有的事,即使他不在了,也能讓文卿自由暢快地活著。
這一世,公儀戾這個人本就不該存在。二十年的光陰,是欽天署中天道的仁慈,也是九機塔上神祇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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