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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棠肯花這樣大的代價取仲父性命,看來可以排除蝕骨毒是他所為了。先前朕還在懷疑,畢竟能將手伸進內廷,又做的如此乾淨的人,必定身居高位,決然沒有幾個。」
「是。」蕭亦然低聲道,「蝕骨散可以肯定不是元輔所為,但……這次秋獮動亂,幕後黑手定隱藏於內閣之中。」
挑撥杜英使偽鐵甲,勾結上林苑監縱熊……杜明棠與他攜手血洗秋獮,也未必能將此人揪出,只是眼下他實在是無暇顧及了。
蕭亦然躺到床上,睏倦和疲憊幾乎是一瞬間將他整個人拉下深淵。
他無聲無息地闔上眼。
可沈玥卻好像並不想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
唯一能動右手窸窸窣窣地傳來些許癢意,酥酥麻麻的,彷彿要順著他的手腕撓到他的心頭上。
蕭亦然清醒幾分,強撐著睜開眼。
沈玥在他的手腕上包了一塊湖絲手帕,而後從不知什麼地方摸出一根拇指粗的麻繩,縛在帕子上,繞著他的手腕纏了幾圈,小心翼翼地繞開了他手上那根寶貝的紅繩。
沈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委屈仲父了。只是仲父從來都不肯好生躺著養傷,朕若不綁著你,恐怕整個南苑都能讓仲父給燒了。」
蕭亦然:「……」
其實他方才已經燒過了。
為著他這一身傷病操碎了心的老薑頭,正帶著小平安在王帳角落裡生火支藥爐,聽見這邊的動靜,抬起頭看過來。
蕭亦然不動聲色地將右手藏進被子裡。
沈玥低頭看了一眼蕭亦然,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歪了歪頭,笑了。
他驀地拉緊了手上的繩子,將蕭亦然綁著的右手毫不留情地從被子裡拽出來,高高地吊在了床頭。
小皇帝絲毫沒有欺負傷患的內疚心,頂著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不慌不忙地在床頭繫上了繩結,又扯了扯繩子的這一頭,確定他掙脫不開後,還抱著手退後兩步,十分滿意地欣賞了一番自己的傑作。
蕭亦然:「……」
他原本就因疲憊和失血而渾噩的理智,徹底被沈玥給炸成了煙花。
一半是氣,另一半又不時提醒著他這實在是自作孽,兩股火氣纏在一起,右手還被吊著,動都動不了。
他剛才就不該給這「逆子」弄醒。
「仲父……」
沈玥抬手,用衣袖抹掉了他鼻樑上箭傷崩裂流出的血珠,聲音極輕微地嘆了口氣。
什麼中州、嚴家、朝局……通通都被沈玥拋之腦後,他內裡已經被沸騰的火焰燒得整個人都要不自主地顫慄,可面上對著人卻又撒不出半點火星,憋得他眼眶通紅。
他從來都不給自己當回事,受了重傷還四處亂跑,月月服毒給自己毒到元氣大傷,連槍都提不起,重甲也穿不了,真當他一點都不知情嗎?
他或許知道,但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所有人的看法,頂著閻羅血煞的汙名也無所謂,甚至就乾脆把自己的人頭準備好了,雙手奉上——讓他來做那個斬閻羅、鋤奸佞,後世史書上千秋萬代的明君是嗎?
沈玥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恨不得用最直接的方式,扒開蕭亦然這一身冷硬的盔甲,就當著他的面,徹徹底底地給他敲碎成渣滓,碎到他撿不起來也拼不完整——讓他知道生死的界限就該敬畏,身體的傷病就要好生將養,他放在心尖上的這個人,不是可以拿來隨意糟踐的。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仲父先前教朕審訊之道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來著?」沈玥勉強平復了幾分心緒,煞有介事地回想了一番,「要一步步擊破人的心防和偽裝,直直地將刀子插進人的靈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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