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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色早就黑了,雨卻不見聽,甚至伴著雷聲,轟隆隆砸下來,照得四方一瞬光明。
姚生等了許久,不見動靜,帶著人默默進來點燈,手裡捧著一碗碎冰,用櫻桃枝和蔗霜和了,紅潤動人。
仙鶴踏雲的鎏金燭臺一人高,紛紛安置在牆角,一簇一簇明亮的火花紛紛驅散一角灰暗。
慕容澹額頭上全是冷汗,陡然驚奇,外面正劈下一道雷,讓不少人驚呼,多少年不曾見春日有這樣大的雷雨了。
“外面還在下雨?”他嗓子還是啞的,甚至比方才啞的還厲害,像是用銅片刮過。
姚生過去跪下,“下著呢,要下大了。”將手裡的冰遞過去,“殿下,加了許多糖。”
慕容澹一聽糖,心又疼的厲害,哇的一聲吐出口血,和那些乾涸的混在一起。
他撐著身體,從榻上翻身下去,跌跌撞撞跑到櫃子前取出一個拳頭大的金絲楠木匣子,上面刻著合歡花,花瓣染成紅色,她喜歡的紅色。
吐了太多血,心傷至極,身體是軟的,站不穩,跌在地上。
裡面放著碎玉,拼起來該是水滴形狀的,晶瑩透亮,是虞年年送給他的新年禮物,被他捏碎了扔在地上的那塊。
落在地上的時候,他說聲音真好聽。
慕容澹手顫抖著,將玉撿出來,一塊一塊拼在一起,可是拿起又掉下,拿起又掉下,始終拼湊不出原本的模樣。
他渾身都哆嗦起來,紅著眼眶,能滴血似的,眼淚一滴一滴飛快落下,唇瓣輕顫,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怎麼,怎麼……怎麼會這樣?”
他抱著玉在懷裡,弓著腰,頭磕在冰涼的地上,不知問自己還是問旁人,“怎麼會拼不回來?它為什麼會碎?為什麼?”
碎髮粘在蒼白靡麗的臉頰上,衣衫拖出血痕,在地磚上蜿蜒成紅蛇。
許久,慕容澹身體才抖的不那樣厲害了,雙手用力握著那塊碎玉,生怕攥不住,又掉在地上。
俯下身子輕輕親吻,像對待最熾烈的愛人,唇上的血沾在翠綠的玉上,說不出的妖異動人。
隨後,他將玉揣在懷裡,燙的那塊一小塊貼著玉的面板髮熱,飛快跑出去,冒著暴雨。
夜風捲起他的墨色的衣襬,和散落的長髮。
姚生和一眾僕從在後面打著傘追他,轟轟隆隆的一片人,叫喊竟將雷聲都蓋過去了,“殿下!殿下!您要去哪兒?好歹將傘帶上!”
慕容澹外衣敞著,露出一片精緻的鎖骨,渾身讓雨水打溼了,衣裳滴落著血色的雨水——那是他嘔出的血。
從簷下站著的一個僕役手中搶了燈籠,便跨上一匹馬,勒緊馬韁,徑直衝出府去了,朝著城外奔去。
燈籠是油紙糊的,用特殊工藝,不進水,所以雨水澆不滅。
慕容澹敞開鬆散外衫,將燈籠納進去,怕它被風吹的熄滅了,哪怕胸膛那塊面板要被燒焦了。
守城門計程車兵拄著槍,眼睜睜瞧著一匹馬賓士而過,他們忙上前去攔,城牆上的守城將一抹臉上的雨水,衝下頭大喊,“放涼州王殿下過去!”
後頭又跟著十幾匹馬,飛馳著穿過城門,馬蹄踏出泥花。
也無一人敢攔,只面面相覷。
人在後陽坡前停下,燈還沒有滅。
慕容澹將燈舉起,照亮了一片小小的黑暗混沌。聽說死去的人,只要熟人提一盞燈,她的魂魄就會跟著燈找過來。
但是……
年年,你會不會怨我,所以不願意來找我?
雨砸在他的臉上,睫毛上掛著水珠,混著鹹澀的液體一起滾落,渾身都溼透了,也冷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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