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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月白圓領袍的裴容廷立在門口,是整個穿堂唯一一張氣定神閒的臉,廊下羊角燈明,讓他冷白的面板上有灰陰的雨的影子。

他發覺李延琮衣冠不整,滿身的酒氣,微微挑了挑眉。

&ldo;將軍有何貴幹?&rdo;

李延琮頭昏腦漲,想站穩了都得扶著門框,可不等他說完整句話,竟提拳照他臉打了上去,&ldo;往這兒吃花酒來,你倒逍遙!&rdo;

裴容廷真沒防備,生生受了他一拳,往後趔趄兩步,卻更讓李延琮更得了意,撲上來把他往牆上壓。裴容廷唇角青紫一片,人也變了臉色,抓住他手臂呵道:&ldo;你瘋了麼!&rdo;

旁邊似乎也有人趕來勸架,李延琮理也不理,一手解了佩刀丟在地上,再揚手,照著裴容廷心口便打。裴容廷略躲個過,不可思議地望著李延琮。

遠遠的,一道閃電劈進窗外的天井,照亮了他眼底猙獰的狼狽。

雨要下大了。

外面人聲攢動,嘰裡呱啦地躲雨,彷彿這連綿雨天攢了許久的陰霾,一口氣傾瀉出來,連帶著把那個人間也關在外頭。裴容廷是個剋制的人,可也有他自己的感情‐‐為了個肖想自己妻子的人殫精竭慮,說不恨是假的。

他這樣的人,忍耐到了一定的程度,反比常人更覺得痠痛入骨。

這場大雨來得,倒好。

他的心沉了一沉,拳頭再砸上來的時候,竟也順勢揪住了李延琮的領子,一把往前推。

兩人誰也不肯放手,踉踉蹌蹌衝著那架玄青紙屏風倒去,撞碎了屏風,跌在後頭的矮桌上,把些盞兒、碟兒,都砸得粉碎,茶水淌了一地。

這動靜驚動了四周,許多花枝招展的女人從隔壁跑出來,三三兩兩掠過窗前。

李延琮這才發覺,這間屋子並不是那管絃歌喉的所在。

不過,也無所謂了。

銳利的碎瓷片割傷了他的面頰,他倒在桌上抹了一手的血,竟邪邪笑了。

雖然疼痛,卻也不失為一種痛快。

外面轟隆隆雷聲大噪,狹小的茶室裡,沉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裴容廷也把手背抹過了傷處,徐徐露出刀鋒似的鳳眼,冷冷睥睨著他。

誰也沒說話,也實在無話可說。

兩個驕傲的人心知肚明,彼此早就想打這一架,不過拉不下&ldo;貴人&rdo;的臉面。

也說不上是為了婉婉。

事已至此,勝負已定,所有不甘,憤懣,苦悶與怨恨,都已經是男人間的計較。利用,提防,算計,那是尋常的他們,在這暴雨的夜晚褪掉教化與理智,他們終究只是男人。

兩人倒在矮桌上廝打,又順勢滾到了地上,直到終於有人上來,嘴裡吞吞吐吐說著好話,從後頭扳住了李延琮的肩膀。

&ldo;給我滾!&rdo;

李延琮氣急,揮手往身後打,一扭頭,卻驚了一驚。

他疑心是自己看離了眼,喘著氣掐了掐太陽穴,半日方不可置通道:&ldo;……張將軍?&rdo;

張崇遠尷尬地笑了笑,想叫&ldo;殿下&rdo;,覺得不對,叫&ldo;將軍&rdo;,也不合適,只得說了個禿頭的句子,伏在地上拜見:&ldo;是,是老臣。&rdo;

他長到如今快五十歲,明明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可眼看見從前的王爺與內閣大臣,像兩個市井流民一樣攪在一起打架,還是震撼得無所適從。

李延琮收回手搭在膝蓋上,眯著眼問:&ldo;你,你怎麼‐‐&rdo;

&ldo;臣、臣是接了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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