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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霜自從他從永綏出來之後,元氣大傷,又與丹青子一戰。當時那把劍落在他心口,再偏移分毫,這靈核要是碎了,他想再修復,便是難比登天。
幻境入口就在漠北之地,旋渦似地,源源不斷吸納往來修士。
沈懷霜立在幻境門口,背著無量劍,面色凝重。
幻境中瀰漫著異常濃重的魔障,就像一層散不開的煙霧。他與崐侖修士並立,天青色衣衫翻飛,出塵淡漠。
沈懷霜在澤兌秘境中停留了七日,直到秘境閉合前,他從秘境中全身而退,握在他手中的無垢草,就像是被他捧在手中的花束。
足足有滿懷的無垢草,給十個人結嬰都夠了。
沈懷霜在幻境前,叫來了崐侖的靈鷹,給無垢草作偽變作尋常藥草,又收無垢草如鷹喙。
他摸了摸靈鷹的翅膀:「帶回去給崐侖。」
靈鷹長唳一聲,振翅遠去,沈懷霜手裡還握著剩下的無垢草,又御劍,馬不停蹄地去了焦縣。
豫州,焦縣。
暴雨如注,大趙派兵前赴焦縣。
鍾煜渾身濕透,雨水打濕他的面龐,肩上沙袋泥水四流,身上舊衣本是白色,如今染作土黃,緊貼著胸膛。布料幹了又濕,濕了又幹,浸透過雨水、洪水、汗水,這七日,他無暇換過。
他的臂膀隱隱作痛,僵硬得泛白,泡得近乎潰爛。頭也昏昏沉沉的,好像就沒有清醒過的時候。
「殿下!」身邊民兵喚了一聲,趔趄著。
鍾煜拉過他手,扶著他起來,丟了沙袋在永安堤上,撈過身後士兵的沙袋,又替那人拋了過去。
這幾日沒日沒夜地搶修,他們勉強堵住了永安長堤上的缺口。
焦縣的永安堤位於其餘六縣之前。
今日暴雨,唯恐助長洪水之勢手。
鍾煜抬頭看去,吃力眯過入了眼的雨水,道:「堤岸還有最後五丈了!」
他們搬上了最後一塊沙袋,湍流將止,遠處屋簷上,還有農戶呼叫,頭上梳著總角的稚子被洪水衝散,哭叫著朝人群伸出手。
哭喊交雜時,鍾煜旋即遊了過去,身上乾衣又浸潤在水中,那冷水落在他身上,刺得他起了好幾層戰慄,他強忍下了冷熱交替的不適,一把抓過了小孩的臂膀。
鍾煜並不喜歡聽到孩子哭,但他仍皺著眉,拉小孩過來時,寬慰了好幾聲,拍了拍他的背,又讓小孩抓著他的衣帶,伏在了自己背上。
水中,青年好像化成了一條騰雲駕霧的黑龍,小孩伏在他背上,目光渙散,奶胖的小手抓住了鍾煜的衣帶,才定了定神。
總角搖晃,他覺得自己遊蕩在水上,身下起起伏伏,好像坐在一條蛟龍的脊背上。
水流不再是他害怕的物件。
他被兜兜轉轉地帶著,石岸就已經出現在眼前。
鍾煜帶著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孩子上了岸,那小孩上了岸還不肯撒開抱著他的手,鼻涕眼淚哭成一團。
小孩對鍾煜抽抽搭搭地說:「謝、謝。」
謝謝兩字入耳。
鍾煜抬手,緩緩摸了摸小孩的頭,好像,才隱約懂得了沈懷霜。
能夠站在千萬人面前,那個人的心懷一定很大,會揣著山川、日月。
還有人間。
五個時辰後,高地山民的家中。
鍾煜當頭取下發上的粗布,擦了擦面頰,甩去臉頰上殘餘水珠。
門前,粗布包著頭的農婦手中捧著一籃筐油桃,油桃淋著雨水,碧綠葉片蓋著粉紅桃身。農婦笑得誠懇,身後還跟著幾個臉頰微紅的女郎。
大娘道:「殿下做了善事,老身無以為報。」
謝寰扶起了她:「多謝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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