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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崇覃山歷來被文人稱作「懸邈高遠,其險不可登也」,連人都未必進得來,旺財是如何拼著那口氣用前肢拖著身體爬到她屋門口。

它渾身是傷,嗚嗚咽咽的叫聲像是喉嚨口淤著血,那平時一見到她就搖得像個風火輪似的尾巴徒勞地舉了舉,又軟趴趴地無力垂了下去。

它的一口好牙被人用匕首剜掉,只留下邊角幾顆稀疏的牙齒,中間鼓鼓囊囊地塞著一團蜀錦。

動手的人似乎是一時興起,刀口極不平整,猙獰傷口還黏連吊著半塊上顎的皮,像是一塊腐爛的破布墜墜地往下掉。

嵇令頤抖著手將這團血跡斑斑的蜀錦一絲一絲輕柔地扯出來,而傷痕累累的小土狗一直乖乖地挨著她,明明剛受了來自人的滔天惡意,卻依然傻乎乎地對她信賴無比。

華貴的布帛取出,旺財再也沒有力氣,身子一軟就倒在她腿邊,那毛茸茸的腦袋緊貼著她,宛如每一次饞嘴要肉吃的撒嬌模樣。

它再也不會纏著她要肉吃了。

而那塊價值千金的時新錦緞上,狂放的草書清清楚楚地寫了對方的來意:

「既得天子承恩,何故躲躲藏藏?殿下金枝玉葉,若是不方便出山呈玉佩,可由我等代勞,在下榮幸至極。」

大約是生怕嵇令頤不見棺材不落淚,草書下還用血謄寫了一遍,並補上了邀見的地點和時間,即使字跡再模糊,她也能一眼認出那是葉汀舟的筆跡。

草書、殘暴、綾羅錦緞,是能夜止小兒啼哭的高馳,佔據了易守難攻的蜀地,像一尊門神般擋在崇覃山前頭。

之前就有流言紛紛,將當今天子遊歷中原時那段扮作民間夫妻的風流韻事描述得繪聲繪色,佔據了茶館三個月的頭等熱門話題,可不知道天子哪裡聽到的風聲,突然那麼肯定人就在崇覃山。

而高馳提到的玉佩,正是天子在離開她懷胎六月的娘親時留下的信物。她的娘親殷曲盼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與自己日夜同床共枕的夫君居然是當今聖上,她不願入宮為妃,一封訣別書後連夜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這麼多年渺無音訊,臨了卻突然來了這麼一遭,攪得她們母女兩人再無安生日子。

既然天子都說了人在崇覃山,無論裡面有沒有皇室血脈,割據佔地各立一方的「新王」們必不可能允許留下隱患,她若不主動出世,面臨的後果只可能是崇覃山經受一輪又一輪的血火洗刷,這山裡的二百一十八戶拖家帶口如何走?

走,又能走去哪兒?

嵇令頤最後點了一遍行李,尤其檢查了自己那一堆瓶瓶罐罐的藥粉,輕聲說了句:「走吧。」

三人連夜趕路,中途還淅淅瀝瀝下了點涼薄的夜雨,天地之間都透露出極淡的濕漉漉的腥澀,林間亂枝橫生,像是路旁舉著長矛的嘶聲喊叫計程車兵,馬兒不得不放慢速度小心前進。

好在山間的那條隱秘小徑幾人早已走過千百遍,天色稍霽馬蹄就踩上了平地。

嵇令頤回頭望了一眼生養自己的故鄉,銜著霧氣的山林高聳入雲,像是攏著綠錦纏著白紗的慈悲菩薩,始終無言緘默。

而前方,太陽還只將將從地平線漏了個頭,綿延的城牆上仍然點滿了火把,宛如渾身是眼睛的雌伏巨獸,身上還插滿了高馳囂張跋扈的黃色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嵇令頤進了彰城。

她將那塊蜀錦在空中抖開,城門校尉立刻將她帶去了營地。

一路上都是運糧輜重車隊和刀車,小營盤和大營寨相互對照,設拒馬陣,鹿角和陷坑,更有瞭望塔或者箭塔數不勝數,期間崗哨和斥候相互輪班,井井有條。

每一寸土地都在叫囂其雄厚的軍事力量。

可是剛到營地,三人就被門口計程車兵攔住了,五大三粗的漢子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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