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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皖中大降溫,t恤外頭要添夾克了。湛超出車,沒會兒給岑遙發了條簡訊:“今天下樓,看別人車頭上有片白粒子,我當起霜了呢,一摸,操,車頭蹭掉漆了。”

岑遙油茶噴了一桌,擦乾淨了,本想回復個“滾”,又改發“爺笑飛了”。

這兩天,兩人鬧彆扭在,起因嘛——芝麻大點破事體。

離開深圳前夜,顏金因吹了點海風,犯了病症。凸著眼珠,嘶嘶發喘,肋間肌收縮,不久歪過頭,噗地從嘴角冒出一股膿黃的痰。岑雪叫著要去撥120,被攔住。幾年下來陸嬌嬌儼然訓練成特護,她固定顏金頭顱側向左,兩指探進他口腔,抵軟顎,掏出穢物,再將他橫放捋齊平,撕敞上衣,取來呼吸機,拉麵罩,揩淨汙痕,蓋上去,調下顎帶,撫摸他額頭耳垂,嘴上唸唸有詞,說沒事沒事,老金,我在呢啊,你呼吸,你呼吸。噴嚏咳嗽掙扎過,顏金漸次平喘,鐵青臉色回覆蠟黃。

自己遭逢無外乎因為她,岑雪始終拿陸嬌嬌當賤/貨,此刻立在一旁發矇,心想,我才是錯的那個嗎?她坐過去按住她兩肩,陸嬌嬌怔愣,逾刻倚在她胸前崩潰痛哭。岑遙去接岑雪,見兩副彼此體恤的複雜淚眼,實在有點荒唐。

小屋裡,病榻邊,陸嬌嬌邦當跪下了。她背直挺,兩拳篩顫,“現在叫老金跪下,不現實,我替他吧,我能跪到天亮。老金他講實話,不知道能捱幾年,這說不準,我替他開個口。他什麼也不敢求,也不敢,他只想再見他丫頭一面。”岑遙拽她起身,她不動。

岑遙就過去也跪著,跟她四目相對:“小陸阿姨,我開店也得手頭有貨款週轉,來前我也就取了兩萬。你猜我怎麼想的?我罵你們祖宗十八代,再把錢撒你們臉上怕屁股走人。還怪傻/逼的吧?安紡房子當年我爸分的,房產證上他名字,要動遷也就這兩年,不動遷就賣掉。我保證是多是少,一毛我不要,給他治病。能不能捱到那時候看他的命了。至於家寶,小陸阿姨你放心,我不-可-能,讓她來。”

陸嬌嬌也沒有過多爭取。

回程,岑遙替岑雪升艙,要了毛毯,給了半粒安眠藥,“醒了就到家了。”說完心裡不舒服,總覺得這話不吉利。小時候吃飯把筷子插進飯裡,岑雪會一筷子破風摜來,多少人說呸不信不信,就有多少人無計可施之際攀去九華三步一叩首,願景最後還是要驚動神明。他去跟湛超坐經濟艙,飛機平飛,空乘笑微微發餐,雞肉飯和鴨肉面。

“我吃到鴨脖子裡的淋巴了,操。”

冷不丁的,“你不能替小寶做決定。”

“你的琴走託運不會顛壞吧?”

“你拿她當私有品?”

舷窗外萬米高空,夜色黑如生鐵。你看眼我我亦看眼你,停了幾秒鐘。

“喏,那你吃我的雞肉飯。”

岑遙低頭戳面,“小寶一直以來都比較喜歡你,我撈不著好,無所謂,她平安比什麼都強。你知道她這輩子最慘是什麼?姓顏了,沒投胎跟你姓湛。”

一路沒有再說話。半夜才下飛機,送岑雪,回紅星路,關上房門,急著洗澡,搶廁所,抵肩擠進去,沉默地彼此瞪視,逾刻又發神經,兇猛地站著做起愛。

重開店門,岑遙忙得連軸轉。一是換季,露腰露腚的熱褲得撤架,有些時興的,壓兩季還能來年再銷,另外陳的、髒的、走線歪斜缺珠少花的,換價碼甩賣。積貨太不稀奇了,岑遙頭年做,四季青新世界一把亂抓,月月穩賠,次年才學著適銷適量。可老馬亦三不五時失前蹄。09年他在廣州十三行認了個上家,男人眉間一點菩薩相的痦子,滿口承諾:絕不倒你二三手!爆款裡最低的價,實在沒銷路,也讓你退還不成?無奸不商說得對,何況只喝過一頓酒,岑遙倒不真多信他,只因聽他吹牛:“我這湛姓的本家那可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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