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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樓翠阜錯落轉折,雕廊畫棟朱漆金粉,琉璃碧瓦起伏綿延十里不見首尾,靜穆如深海。
盛夏已過大半,驕陽明豔不減,但熾烈的光芒投射入這片深海,卻立時消了火氣,變得溫順綿暖。
風溫柔地撫著鎏金柱白玉欄,從沉香木縹緲的氣息中穿過。
一片樹葉飄然而下。
玉臂輕抬,羅袖流瀑般落下,皓腕眩目如初雪。五指如靜夜幽曇,次第舒展,無聲地凝在空中。
剎那,赤霞碧錦,重煙樓臺,皆失卻粉黛顏色,白雲蒼狗,柔風浮沙,俱化作過眼煙華。
天上地下,只看那一片半黃半綠的落葉徐徐墜入蕊心。
“又快是秋了呢……”一聲嘆息,說不出的繾綣纏綿,似道盡了世間牽掛。
素手傾覆,任那片落葉自掌心滑落,飄入溪流,被水花兒卷載著,彎彎曲曲地的盤轉遠去。
那令萬物失色的素手凝定片刻,才慢慢收回.半卷羅帕乍然舒展成一朵小小的鳳丹白,緩緩合攏花瓣.掩去了那如雪肌膚。
至此,繁花方放重拾顏色.
樹下,溪邊,亭畔,這麗人就這樣立著,看著潺潺流水遠去,似有萬千心事,都隨這水去了。
她著素裙,不施粉黛,濃麗如墨泉般的青絲高挽,只以一根螺鈿珠玉釵別住。
眉不掃而黛、發不漆而黑、頗不脂而紅、唇不塗而朱,如此麗人,已奪盡萬物顏色。
她也不知站了多久,方才輕聲喚道:“高公公.”其聲清若玉缶(fou:盛酒漿的瓦器。)互擊,杳(yǎo:本意昏暗,渺茫;深遠)如簷下風動金馬。
“老奴在!”不遠處,領著一群內侍垂手靜候的高力士一路小跑過來,道:“娘娘有何吩咐?”
“陛下現在在做些什麼?”
高力士道:“陛下剛剛在寢殿歇下,現在還不到一個時辰呢!最近國事繁忙,陛下很是有些勞神。”
“還是為那個妖道煩心嗎?”
高力士道:“區區一個長道倒不足慮,只是老奴聽說這妖道黨羽眾多。他們奪了一張什麼圖去。此圖據說事關本朝氣運,所以陛下才如此看重。”
她淡淡地嗯了一聲,顯然對此事並不在意,眼波流轉,重又停駐於粼粼溪水,不知何處又飄下幾片落葉半朵殘花,乍開淡淡幾道漣漪。
過了片刻,她忽然朱唇半啟,輕輕吟唱起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曲歌罷,許久,餘音仍纏繞不散。
她輕嘆一聲,道:“李學士果然當得起詩仙美譽。倉促奉詔,於頃刻之間揮毫而就,拿出的卻不是一般應景之作,非但語語濃豔,字字流葩,更難得是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於一時一處,天衣無縫。”
高力士上前一步,微微躬下身去,小聲道::“娘娘,依老奴微末之見,箇中另有玄機。不知當不當講?”
原來這麗人,即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楊妃玉環。
聞聽高力士此言,她依然未有回身。只是淡淡道:“講。”
高力士精神一振,湊近一步,將身彎得更底些,小聲道:“老奴以為,李太白這三首清平調合花與人言之,詞風流麗,飄逸蘊藉,確有從客獨到之才。也正因為如此,其中言在此而意在彼的用心,可就更為陰險歹毒啊!娘娘不可不察。”
楊玉環仍是沒有半點驚詫動容,淡淡道:“言在此而意在彼?這話又是怎麼講呢?”
高力士壓低聲音道:“娘娘,他這清平調第二首言道,可憐飛燕倚新妝,這可是將您比作了趙飛燕!”
楊玉環終於回過頭來,輕輕一笑,道:“飛燕豔名動於天下。他以之喻我,我惟有受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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