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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住了。

臉上一涼,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溼了。

他生怕她看見,一手忙擦掉淚痕,一手撫摸她不知何時散落的長髮。

遠處的鷓鴣尚在啼叫著,近處夏蟲唧唧,此起彼伏,漫山遍野的風將這些聲響吹散又攏起,悉數送到耳畔。

沈子梟的血終於全都止住了。

江柍最後一塊綢布為他包紮起來,又從裙裾上撕下幾綹布條,把乾淨的綢布緊緊纏住。

沒多久沈子梟便起燒了。

江柍怕極了,她一直在喊:“你不要睡。”

可他就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燒糊塗了還是在夢魘,一直在喃喃囈語。

一會兒急聲呼喊“父皇!父皇……”,一會兒又說“愛愛你先走”,最後激動起來,差點掙開傷口,說什麼“獨孤曜靈我殺了你”。

江柍知道那獨孤曜靈正是梁國公主的名字,想到他曾為質子必定受她不少折磨,便把他摟進懷裡,像母親哄孩子那樣哄道:“好了好了,你不要怕,有我在,沒事的。”

他好容易才平靜下來。

而那時已是滿頭大汗,幾近虛脫。

江柍用酒為他一遍遍擦拭身子,她暗想,若是附近有溪水就好了,她就可以把自己沾溼再來為他降燒。

周圍一片寂靜漆黑,山林間連風聲都鶴唳,放在往日她定會害怕,可這會子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沈子梟的傷勢上,反倒無暇顧及其他。

沈子梟一直到次日清晨才退燒。

他睜開眼,只見江柍伏在他的身旁睡著了,手裡還握著一截兒半乾的綢布。

他畢竟從小習武,昨晚又得悉心照料,因此傷勢來得兇猛,去得也迅速。

他基本已大好,想掀開被子下床,一動彈便把她驚醒了。

她抬頭看他,臉上還有印痕,眨眨眼發現他已清醒,精氣神也不錯,便笑:“你醒了。”

沈子梟說:“嗯。”

她問他:“你現在還難受麼。”

沈子梟說:“再沒有比此刻更好受過了。”

江柍怔了怔。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你辛苦了,本該讓你歇息,但我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天已破曉,不如我們快些找路離開。”

江柍垂眸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說:

他說,“好孩子,不要哭,你親一親我,我就不疼了”。

她親吻他的傷口。

他卻哭了。

裙下之臣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團團落日樹, 耿耿曙河天,時光於明夜交替間緩緩流逝。

清晨的山野被朦朧光澤籠罩,密林深處露水氤氳, 草木之氣濃郁沁心, 樹木葳蕤, 枝葉交錯, 毫無昨夜的淒厲陰森之象,唯餘蓬勃盎然。

沿著太陽往前走,忽聞激流湍急, 走近一看竟有瀑布飛流直下, 一條小河溶溶蕩蕩, 蜿蜒而流,幾叢野花樹開得如火如荼, 如噴火蒸霞一般, 落花漂浮在水面上, 別有幽情。

“這水的流向和昨日駐紮之地的溪流一致,想必我們沿著河流而下便能找到出路。”沈子梟說道。

江柍點頭說:“都聽你的。”

於是二人順流而下。

邊走邊閒聊什麼,話趕著話便聊到昨晚沈子梟起燒的場景,江柍心裡一直有個疑問, 忍了許久,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問了出來:“你昨晚夢魘, 叫了一個女人的名字。”

沈子梟很平常說:“誰。”

江柍說道:“獨孤曜靈。”

沈子梟微頓了頓, 只是一剎,可江柍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你……你從前是否和她有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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