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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上寫有筆力峻拔的四個字:

吾妻親啟。

她開啟看,裡面卻是一張白紙。

她卻從中看出了千言萬語。

懊悔,不捨,可惜,愧疚……

同床共枕十餘年,她怎會不知,沈子杳定是寫了千萬封書信,最後才把這潔白的一張紙放入信封。

不求原諒,只為告別。

所以她原諒了他,因為如果不原諒,她便不會稱心如意地繼續這下半生。

“見你有為自己規劃的想法,我便放心了,日後山高水闊,還有同一輪月亮可賞。”

江柍對王依蘭一笑,她心裡從未懷疑過王依蘭是一個極其有主見的人,哪怕是一團糟的人生,她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條。

二人說了些話,方才重新落座。

忽有擊鼓聲響起,馬球場上有人策馬揚杆,飛馳而來。

江柍一怔,竟看到阿依慕,厄彌,琥珠,晁東湲,還有龍潛四張熟悉的面孔。

晁東湲一身墨綠色的衣袍配小羊皮靴,倭墮髻上一隻淡黃色的模擬花金簪,身姿柔美中更添幾絲女子少有的矯健之風。

這讓江柍想到在馬球場上第一次見到晁東湲的場景,她一襲與氣質格外不相符的粉藍色曳地裙,將自個兒打扮得格外溫柔。

然而今日這樣在馬背上傲然挺立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即是松柏,何苦把自己喬裝成薔薇?

薔薇雖香,松柏自有松柏的氣節與美好。

她的目光又落在琥珠身上。

那日在思淵墓前,對琥珠說的話,看來是起了作用。

琥珠一身紅裝,頭髮編攢至頭頂,用紅色長穗宮絛束成一個大辮,格外英姿颯爽,令人讚歎。乍一看上去,好似一個翩翩少年郎。

江柍恍惚,想到當日在赤北軍營中第一次見到琥珠的時候,心中暗歎她好像是女版的思淵。

如今又是一年馬球會。

眾人都在。

只有思淵,永遠也不可能會在了。

可是琥珠卻在,彷彿是代替思淵,站在屬於思淵的位置上,在晴空烈日下,贏回屬於他的驕傲。

真好。

若苦難必須發生,我們仍要懷揣著愛,勇往直前。

贏下一顆又一顆馬球,渡過一個又一個難關。

一杯酒,放到了江柍面前。

她回神,只見沈子梟望著她,沒有笑,但眼眸中有幾分認真:“喝吧,暖暖身子。”

江柍伸手,觸控杯身,是熱的。

她舉起這杯酒,送入口中,未飲,忽然想到什麼,又看向沈子梟:“我一直很好奇。”

沈子梟問道:“什麼。”

“你偷偷哭過沒有。”她這樣說道。

沈子梟眸色沉了沉,很快漾起一抹寵溺的笑來:“沒有。”

江柍不太信:“為什麼。”

沈子梟看著遠處正打得火熱的馬球場,藍的如水洗過的天,白似棉花的雲,以及撲稜著翅膀飛遠的鳥兒。

他的神色是那樣的平靜,說出的話也格外雲淡風輕,卻讓江柍默默許久:“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不會輕易地哭了,當然,也不會輕易笑。”

說完他又補充:“不過多虧遇到你,找回了我的笑。”

是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在鮮血淋漓中生長出來的人,早已視疼痛為家常便飯。

這樣人不會在人後流淚,只會在人前用敵人的鮮血抑制住滿心的苦楚。

江柍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沒有多說什麼,但嫁給他,與他並肩,為他療傷的心是堅定的。

球場上的人很快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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