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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蔽日,旗幟飄蕩。號角渾厚,聲聲迴盪在草原上,牛羊晃著腦袋,水汪汪的圓眸裡倒映成串的斑斕絛帶。
身著回紋赤棕錦袍的舒達盤腿懶坐,腰間鑲金蹀躞帶錚錚發亮。正前方是正在行祭神式的巫人。
祭祀石案位於六角形高臺上,四周立有丈長的雕紋石柱,巍峨聳立的頂尖似要破雲而入。帶猙獰面具的巫人揮起骨棒,赤足跳舞。一旁的巫祝唸唸有詞,道著祈佑、祝禱之語。
身強力壯的勇士著獸皮,相互扶臂纏繞,呼號起舞,原始粗野的雄性氣息盡顯。
雁兒冷眼掃過今日往來之人。族人載歌載舞、感恩天神的節慶必是魚龍混雜。
想來定有大熱鬧。她心思微動,神色如常。
數個小部落的首領亦來赴此盛宴,眾人心思各異,表情不一,然而許多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掃過舒達右首的男子。
一個南國質子公然列席,堂而皇之地坐在可汗身畔,實在教人側目。
這顯然不合常理,也出人意料。這突如其來的安排讓程靖寒心頭亦是緊了緊。如今可真真是名副其實的在其眼皮底下了。
舒達瞥了眼滿臉端肅的他,嘴角露出玩味的笑。他招來近衛低聲吩咐著,隨手抄起一粒葡萄丟入口中。
很快一男子被提至祭案前,裹身的粗布與節慶熱烈格格不入。歌舞驟歇,人群齊整讓道。
虛弱的男子任人將雙手綁縛在刻雕柱上,刀身閃過,布料自中而裂,男子近乎赤裸地袒露人前。
雲悠悠騰挪,光擠過夾縫,光斑影影綽綽,照在他被迫仰起的面龐上。麻布死死地塞住他口腔,自他喉間發出痛苦的嗚咽。
那是……此前負責看押他的守衛。程靖寒雙眸放大,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主座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睨著他,看他本就肅然的臉龐又添冰霜。
“祭神之事光祭牲畜怎夠,祭人方顯至誠。”他悠悠開口道,眾人面色一滯,開始竊竊私語。
活祭。程靖寒心旌一顫。在南國,莫說是活人祭祀,便是殉葬也在數年前禁絕。余光中男人的興奮溢於言表。他不由暗諷,是了,猛獸總是嗜血的。拿祭神當幌子,殺雞儆猴。取的是背叛者的性命,要嚇的是他及席上諸人。
舒達有意讓他坐在此處,敢情是邀自己來看戲的,真可謂用心良苦!
“聽說你們南國有種刑罰,叫什麼來著?劊子手一刀刀剜下人肉,人卻不死。猶記書籍有載,最多的可剮叄千六百片。”光線斜射在他古銅面龐上,他略眯起眼,視野裡被縛之人成為縫中微景。與此同時,鋒利的切刀驟然而落,從獻祭人的胸前剮下一片完好的肉片。
囚犯身軀似弓弦繃到極處,手指徒然抓著空氣,一聲極長的呻吟堵於舌尖,壓抑難捱,最後斷了氣息。肉被置於竹籃內,鮮血在陽光下刺目。
鴉雀振翅遠飛,冷光過處,再無人作聲。
這已不是首領們理解的活祭。所謂活祭,不過一刀斃命之後取了頭顱祭神。可目下他顯然不打算這麼做。霎時,眾人只覺陰風穿襟而入,脊背泛涼。
程靖寒極力忍耐著情緒。他狠狠告誡自己不差這一時,以免功虧一簣。
“剮下叄千六百片肉後啊,據說還能呈現完美的人體骨架。”他沉醉不已,“只可惜,我偌大的北疆未有出這樣的好手……”
言語間,又是數片肉割下,受刑人的胸前股上血簌簌而流,合不攏的血洞叫囂著刻骨切腹之痛。
“來,陪我吃一盞。”舒達怡然地將酒伸到他面前。程靖寒調整呼吸,漠然低聲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舒達笑眯著眼,抬了抬手中的酒盞:“吃酒。”
“可汗。”忽有人朗聲致禮,他眉頭一蹙,收回手,語帶不滿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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