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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夜,長安城燈火簇亮,遊人如織,似與往年無異。醉酒之人於長街喧鬧,歌女唱著離愁別緒,頗有些及時行樂之意。

無論是歡情或是悲緒,在嶽平秋的小宅中唯有寂寂無聲。

墨綠袍衫的杜放坐於他床畔,凝著他被折磨得脫骨的面龐。

高熱燒得他額頭滾燙,身子打著寒噤。湘竹試圖撬開他牙關,將湯藥灌入,可他咳嗆著,竟是喝不進去。

湘竹神色憂慮,端著白瓷碗,轉頭看著杜放:“如此下去,二郎怕是熬不住。我那裡還有一顆救命丹丸,不若給他先服下。”

“他此前已服一顆,加之贈予殿下的一顆,你只餘一顆。此藥煉製極難,你總得給自己留些餘地。”杜放盯著嶽平秋,對湘竹陳說實情。

“再難總能再煉,不能看著他丟了性命。”

“一顆未有救活,兩顆亦無濟於事。”杜放移了視線,看著湘竹姣好的面容,平靜道,“人無生志,神仙難救。”

她忽地憶起某日嶽平秋趁她離去之時,將湯藥倒於盆景之事。她焦心不已,問其緣由,嶽平秋笑顏悽迷,不置一詞。

此後湘竹天天盯著他進藥。他清醒時,便趴在床榻上,夠著矮几,奮筆疾書。

她原以為他病情會有好轉,不料卻是急轉直下。久久不愈的臀傷,終至高熱不退,昏迷不醒。

想到此,湘竹心口一震,持碗的手幽微地顫了一下。

“竹隱,妾實於心不忍。他本是清雋有才之人,卻要魂斷於此。”她言語間,眼眶溼潤。

嶽平秋已是藥石不進,照此發展,他度不過今夜。

“人自有命,強求不得。”杜放緩緩開口。

“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

湘竹眼中噙淚,睨了他一眼,復又望著昏迷的嶽平秋。

宅邸火燭閃爍一晚,於破曉時分流盡最後一滴燭淚,撲閃著熄滅了。熹光漸照在書案上,微風吹起他洋洋灑灑的萬字諫言書。

嶽平秋抽搐的身軀逐漸安靜,長睫沉沉覆著他一雙清目。本緊攥的雙拳緩緩鬆開,右手掌上安靜藏著一枚鑲金鈴。

杜放伸手輕輕合攏他手掌,良久不放。湘竹別轉頭,用繡帕悄然揩淚。

他好似沉睡般,一切恍若平常,可他再睜不開眼,欣賞初春茶花綻顏,嫩芽萌出柳枝了。

嶽平秋之殞身成為最後一根稻草。他的諫言書聲聲泣血,如落石般於朝堂激起千層浪。

正如杜放所料,群情激憤之時,襄王作為維護諫臣清流的一方,迅速籠絡人心。

半月間,替嶽向之鳴不平的上疏不斷,而要求皇帝立太子的奏疏也隨之激增。

出乎意料的是素來對立儲模稜兩可、懸而不決的皇帝難得地未有駁斥。不久,硃批返回中書省,中書令展開奏疏,“准奏”兩個硃紅大字赫然在目,四座皆驚。

當日封太子的詔令傳遍朝野,皇帝命禮部擇吉日行大典。一套行雲流水,將觀望風向之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事之反常,妖也。然此妖非彼妖,程靖寒心知肚明。籌謀日久的太子之位,一朝到手,他實難安然。

表面光鮮的南國,實則千瘡百孔。要如何力挽狂瀾,才能救其於水火?

可嘆決策之帝王正閒坐御椅,樂不思蜀,不沾風雨。

“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他背手站於青梧樹下,看著殘雪在日光下點點消融。雪化作水珠滴落,故人之語猶在耳畔。

曾經的紅衣探花郎永遠留在了冷冽朔風裡,而他仍要揹負沉痛走向那未知的春日。

年下忙碌的襄王府,因襄王受封之故,一時間更是門庭若市,道賀送禮的絡繹不絕。

襄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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