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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先生請進。”
老人年紀雖大,滿頭銀絲,可下盤極穩,緩步走進廳堂,那七八個人跟在他身後,個個站得筆直。
白準看見他也有些意外:“阿秀,上茶,八門主請坐。”
八門柳,高臺唱戲說書。
老人擺擺手:“七爺客氣,我退都退了,不能再這麼稱呼,壞了規矩。”
阿秀很快端了茶來,還抓了些霍震燁買的點心瓜子擺在兩人之間,老人對她點頭:“多謝阿秀姑娘。”
他這麼客氣,就是有求於白準,白準一向懶得同人說客套話,直問道:“楚老門主親自跑一趟,有何事?”
楚老班主苦笑一聲:“知道七爺愛清淨,我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捧著茶盞,一直沒喝,深吸口氣,“八門丟了個戲班子。”
如今上海灘紅火的吉慶班義慶班和豐慶班,全是楚老爺子教出來的徒弟,幾個徒弟一人拉起一個戲班子,各有常駐的戲園子。
因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定下的規矩就是師兄弟們有飯一起吃,不許打擂臺。
今日你掛牌唱《定軍山》,他就唱《白蛇傳》,總歸有觀眾,佔下了上海灘戲園子的半壁江山。
“丟了個戲班子?”白準按著茶蓋兒,蹙起眉頭。
唱戲說書跑碼頭,不說武生手的功夫,武旦那也不是好惹的,何況不是丟了一個人,是丟了一班人。
一個戲班子,內裡又分七行七科,少說也得二十幾個人,一起丟了?
楚老班主臉皮一抖:“是我那個小徒弟,帶著一班人到鄉下唱戲,十多天都沒回來,我叫人去看了,那村上的人說,”楚老班主握著茶盞的手一緊,“說村裡沒有來過戲班子。”
戲班子有去無回,鎮上的人連鑼鼓點兒都沒聽見。
白準聽了,茶蓋兒輕輕碰了聲茶碗沿:“唱的什麼戲?”
楚老班主一點頭:“冥戲。”
戲臺班子唱神功戲唱冥戲那都是常有的,這種活,一般給錢都很大方。城隍出巡時,各門的玄扈臺都有獻戲,就是獻給城隍爺的。
至於冥戲,有錢的大戶人家,辦葬事或是祭祖宗的時候也會唱冥戲。
搭臺子上供果,臺上唱得熱鬧,臺下寂無人聲,那是唱給死人聽的。
楚班主的小徒弟繼承了八門,也是老江湖了,像這樣的戲,唱了許多回,不該回不來。
楚老班主派徒弟去找,接連派出去兩個,一個跟著丟了,一個無功而返,還惹了一肚皮的晦氣。
“那鎮上的人說,沒有戲班子去過,鎮上的大戶也沒人叫過戲,我想是不是衝撞了什麼。”
那個去而復返的年輕徒弟往前一步:“我仔細問過,有一對賣唱的夫妻分明瞧見過吉慶班包船,看著他們坐船去了河對岸的。”
因是包船,船上坐滿了人,又放抬著許多樂器戲服行頭,沒那對夫妻站腳的地方,他們就等到第二天才去了響水鎮。
“我想請七爺,替我問一問,這些人可還活著。”楚老班主從袖子裡拿出張紙,上面寫著十幾人的生辰八字。
白準接過來一看,挑起眉頭,失蹤的人中有好幾個姓楚的,還有現任的八門主。
八門立新門主,白準跟著師父到場恭賀過,白準承繼七門時,這些門主也都送禮辦宴。
這便不是件小事,八門沒了一個門主,餘下七門道義上也該幫忙。
楚老班主求上門,一是不想立時就聲張給餘下幾門知道,二是這種事,他也只有求助白準。
白准將楚老班主請進內堂,霍震燁也跟了進來,看他點香起壇,燒化生辰八字,線香要燃未燃,火星看著就要熄滅,但確實還亮著。
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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