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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蓬私下忍不住與同僚抱怨道:“從前看到書中有‘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語,只覺得不過典故,誰曾想眼下親眼得見——看那裴繼安初來時風度、人物,還以為多厲害,又聽聞是下頭縣衙上來的,十分通曉做事,誰料得來了這許多日,甚事不做,每日不是在此處坐著翻看條例、宗卷,就是到那釀酒坊中幹晃盪。”
同僚便也跟著嘆道:“還以為做到郭監司那個位置,已是不同尋常武官,看人應當自有幾分本事,誰知而今舉薦了這一個上來,那裴繼安自家是不怕,雖說遲早要被左提舉打發出去,可他由吏轉官,早得了大造化,半點都不吃虧,唯有思蓬你倒了大黴——還不曉得提舉看到了,會要怎麼怪責!”
又道:“不過他眼下是不做事,從前遇得肯做事的,一般也沒好到哪裡去,上回來的那一個倒是架勢拉得風風火火的,最後還不是留下許多爛攤子——其實此事歸根到底,還是釀酒坊中事情太雜太亂,但凡理順了,也不至於這樣難。”
秦思蓬在司酒監也有幾年,自然也知道其中弊病,只道:“‘理順’二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又談何容易,釀酒坊中一年徵召七八回民伕工匠,每回少則上千人,多則數千人,人一多,事就雜亂,況且釀酒本就是熟手才好做的,生手好容易熟悉些了,又到了役期,全數走了,自然越發難管。”
他時常被迫去接手,在釀酒坊中進進出出,倒也看出其中不少弊端來。
同僚就道:“幸而你自家手頭事情做得出挑,左提舉平日裡也少不得你,不然怕是也要受到牽連——要是到得最後,提舉發現還是你這一處最合適,叫你去管釀酒坊……”
秦思蓬登時面色大變,只恨不得上前捂住此人的嘴,嚇道:“你莫胡說,當真有那一日,我也不要提舉開口,索性自己辭官罷了!”
他身在其中,最是知道釀酒坊多燙手,唯恐對方烏鴉嘴,當真說中了,一時兩股戰戰,連話都不願再說了,當晚回家,甚至做了半夜噩夢。
轉眼就過了七八日,眼見到了左久廉下去各處酒坊巡察的日子,秦思蓬膽戰心驚,才到午時,就已經站坐不寧,生怕被叫去提舉公廳當中教訓一番,誰知等到下卯的時候,依舊不見吏員來叫,著人去一問,才曉得原來早間左久廉出門之後,就再不曾回來過。
秦思蓬放不下心,生怕回去又被叫來,乾脆在衙署裡頭待到半夜,確認沒事之後,才敢回府。
他提心吊膽了一日,晚上回家,匆匆就睡了,然則次日一早,一到公廳,就聽得裡頭同僚們湊在一處,議論紛紛的。
“眼下茶商鬧事,不管究竟是誰人過錯,司茶監卻是脫不開干係……”
“你還管那司茶監作甚?說不得什麼時候野火就要燒到咱們司酒監身上了!眼下西邊用事,朝廷正是四處要用錢的時候,今次是司茶監的高提舉立功心切,急急跳出來,這才把麻煩搶了過去,他那一處出了岔子,鬧得這樣大,上頭哪裡還敢強逼,少不得要從旁處找錢!”
“不是還有鹽鐵司嗎?”
“你做什麼美夢呢?不過略改一改章法,茶商都敢鬧得如此大,若是去動鹽業,關乎百姓飲食生計,小心惹出禍事來,卻沒有茶商那麼容易打發了!”
秦思蓬聽來聽去,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忍不住上前問道:“司茶監怎麼了?”
旁人便詫異道:“昨天下衙的時候,你不曾見到潘樓街外頭茶商鬧事嗎?”
秦思蓬連連搖頭,道:“我以為提舉巡視過後要回來,便在此處等了許久才走,回去時街上並無幾個行人……”
他話才說完,頓時覺出幾分不對來。
大魏並無宵禁,潘樓街又是京城最為繁華之地,酒樓茶肆宴飲達旦,哪怕夜半三更,路上也是燈火通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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