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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安南眉頭微皺,也跟著輕輕嘆了口氣,卻未回話。

羅立又道:“幸而是監司是叫得你來,我原就聽說郭家大公子通情達理,體察民情,又知道民間疾苦,不愧是在青山書院當中出來的,走的正統路,上回一見之下,當真是全身都鬆了一口大氣——如若換一個只顧著按郭監司要求做,逼著下頭匆忙行事,不顧百姓死活的,我卻不知如何才好了!”

他把郭安南誇了又誇,雖未直接說,可言語之外,盡顯對郭保吉的無奈與不贊同。

這話縱然不是貶低,聽來也不是什麼好的,換個郭保吉的手下過來,當場就得同羅立翻臉,可郭安南卻只是搖了搖頭,勸道:“監司也是逼不得已,眼下朝中催得緊,要是不快些做好……”

羅立也跟著搖頭道:“話卻不是這樣說!”

他看了看郭安南的臉色,話鋒一轉,又道:“其實歸根到底,監司還是被那裴繼安給糊弄了,他新近來此,難免對一路情況不甚瞭解,那裴繼安旁的不行,嘴皮子倒是很利索,騙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你且看,那宣縣彭莽被他給高高架起,哪裡有半點知縣的體面?禍害了宣縣不算,又去禍害郭監司,倒要禍及一路了!”

郭安南本就對修造圩田、堤壩的事情不甚贊同,只是礙於父親情面,不好反對。

他不能對父親的作為表態,對上裴繼安時,卻沒有了顧忌,更何況這一向以來,郭保吉對裴繼安屢有褒揚,時常拿來同長子做對比,叫他為榜為樣。

如果說最開始的時候,郭安南對裴繼安並無什麼偏見,被三番五次拿來說事,還回回都“被”比不過之後,就越發不滿起來。此時聽得羅立的話,很有幾分心有慼慼焉,嘆道:“裴三確實有辯才,又知江南西路事,他一開口,不知其中來歷的,很容易聽信。”

羅立聽得他把裴繼安稱呼做“裴三”,語氣當中並沒有多少親近的意思,相反,不僅不像贊同,還很有些不滿,好懸才把那笑聲給吞了回去。

他是實打實的楊派,說得粗鄙些,同那楊其誕就是穿一條褲子的,恨不得圩田修不好,也不想造什麼堤壩,最好此事做不成,最後叫那郭保吉把責任全數擔走,或貶或罰,不要在此處吆五喝六的。

今次不過是試探一回,想看看能否從郭安南這一處入手,撬出一條小路來,從未妄圖離間這一對父子感情——畢竟傻子才會為了外人對付自家父親。

誰又想得到,竟是能有這般順利!

這郭安南看似穩重,其實被郭保吉壓制久了,早有不平之心,更要緊的是,他從小就讀經書長大,卻是讀的死經,一肚子“仁義道德”,半點不曉得變通。

只要他這一處肯在中間幫著遮攔一番,又能用他來離間裴繼安同郭保吉二人關係,屆時把那裴繼安支走了,何愁姓郭的能成事?畢竟是新來,連人頭都認不清,路往哪裡走都不曉得,還妄想造什麼堤壩,修什麼圩田?

一時之間,羅立臉上的笑都真誠了幾分,又道:“忠言逆耳,良藥苦口,奈何總有奸諂小人為惡,以金玉之面,掩敗絮之心,奈何汩羅江清江濁,監司卻不能辨……”

這話簡直說到郭安南心坎裡去了。

他一心做事,也是為了郭家好,更是為了父親好,奈何父親郭保吉從來看不到眼裡,反倒更願意聽那裴繼安的,叫他平日裡常有屈子之感。

“安南。”羅立忽然叫了郭安南一聲,“實不相瞞,我先使人四處問了一回,下頭縣鎮、鄉村,無一處願意出人出力的,當日裴三硬要三縣各湊民伕,就已經湊得天怒人怨,眼下還要修什麼水櫃,還說什麼不出錢,就出力,百姓聽了,無不憤恨,去歲天旱,收成也不好,眼下正是農忙之時,眼見飯都吃不起了,舊米已盡,新米未曾成熟,飯都不知道去哪裡討,如何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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