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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不斷地流出來,在秀麗的面龐上落下蜿蜒如黑蛇的痕跡。
瞳仁毫無生氣地黑著,沒有一絲光透進來,裂痕觸目驚心。實在不美麗。
謝昀道了聲忍著點,而後中指微動,輕輕探進眼眶深處,撥動那顆眼珠。
——好像只要輕輕一捏,便可以摘獲這隻寶石般的眼珠。
眼珠被觸碰的感覺有點疼,但朔月乖乖忍著。
於長生不死之人來說,血肉骨骼都自帶生命,只要沒有徹底脫離本體,便足以復生。
他們離得太近,朔月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那一雙模糊的放大的眼睛,看見那眼睛裡的火光和月光。
好像萬物永珍凝結成他一人,世界上只剩他的一聲輕微的咕咚聲,像水珠滴進池塘。眼珠復位。
血肉野草般瘋長。
朔月的世界重新清晰起來。
漫天飛舞的彩色光點慢慢凝聚成型,最終全數凝結成面前的形象。
——謝昀正看著他。……陛下。
他張了張嘴,想喊一聲陛下,記憶卻在此刻湧上心頭,令他陡然啞聲。
陛下……陛下還在生自己的氣嗎?陛下要趁機把自己趕走嗎?
那雙手臂並沒有扶著他太久。
他將將站穩,謝昀便收回了手,停在離他二三步遠的地方不動了。
嘈雜人聲被遠遠攔在兵士築起的防線外,深夜荒僻的郊野中,年輕的天子背對著黑色的星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長身玉立,面冷如霜。
閃爍的火光在他臉上跳躍。
謝昀上下打量他。
頭髮是散的,簪子早不知扔哪裡去了。
手背上斑斑駁駁的燒痕未退,衣裳也是亂的,尤其胸前,像是被刀直接捅進去似的,綻開好大一朵血花,剛從屍山血海裡撈出來的小鬼也不過如此。
他背後是高高閃爍的火焰,整個人彷彿陷在黑暗裡,黑黢黢的眼睛全然不復方才高塔中的精氣神兒,活像是被嚇丟了三魂七魄。
——本來腦子就不好使,這一摔可別把腦子都摔沒了。
謝昀聲音如常,神色淡淡:“沒事了?那便……”
朔月唯恐他下一句便是“既然沒事我就走了”,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我……我有事!”
謝昀的目光越發幽深。
他招招手,示意嚴文卿等人不必過來,轉而繼續聽朔月講話。
朔月深吸一口氣,學著詩書中的各色辭藻,極力將自己說的可憐些:“我……我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斷了好幾根骨頭,這裡也被捅了一刀,還燒傷了……”
——簡直要把“我很可憐”這四個大字寫在臉上。
正經書沒看幾頁,倒不知從哪學了這楚楚可憐的做派。謝昀心中著惱得很,疑惑開口:“你不是不怕嗎?”
他上上下下打量朔月,語氣不辨喜怒:“學了詩書,學了武藝,自然就有智謀,孤身出宮面對亡命之徒——聽聽,我們朔月多有出息,這麼厲害的人物,能有什麼事?”
任朔月再遲鈍,也聽得出謝昀語氣中的怒意。
朔月逐漸語無倫次,抓著謝昀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摸:“不是……不信陛下你摸,這裡的血還沒幹。”
謝昀的笑意猝然止住。
倒不單單是因為朔月的膽大孟浪之舉。
少年抓著他的手腕貼近自己的胸膛,他的手指得以穿過破裂的布料,觸控到那一道傷口。這是個曖昧的動作,但謝昀很難在這種時候生出旖旎情思。
黑夜沉沉,星月黯淡。
他看不清那傷疤的具體面貌,只能靠著手指模糊辨認,觸碰到粘膩而溫熱的血,觸碰到緩慢癒合的傷疤,觸碰到新生的稚嫩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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