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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枝沒工夫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只問道:“今日朝會,陛下偶有不適,諸位可有緊要政務,如若沒有,可等陛下康復之後再做商討。”
眾臣紛紛搖頭。
呂賢章更是道:“中書已承奏本,請陛下依舊例批閱便可。”
主持朝會的同平章事也出列道:“並無緊急事,請陛下保重龍體要緊。”
眼見場面迴歸平靜,張禮再忍不得,憤而呼道:“臣有本奏!北人就在眼前,太上皇、一干宗親、大臣、數十萬百姓尚處烈火烹油之中,請陛下早日定奪,臣願往興慶府請送降表,舍了此身,也要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張協律。”趙明枝冷聲道,“你當真以為送了降表,陛下俯首稱臣,百姓便能安居樂業麼?”
“如何不能?!”
“所以,太上皇而今身處夏州,以你所言,尚處‘烈火烹油之中’,是從前朝中遞出的那一份降表文辭不佳,還是爾等俯首時姿態不美,才叫狄人如此對待?”
張禮怒道:“若非陛下登基,另設朝廷,招致北人不滿……”
趙明枝冷冷相對:“太上皇北上時,陛下一樣被狄人所擄,何時登基了?難道在北人夢裡登基了?”
張禮說一句被堵一句,到得最後,竟又重新至於無言以對的地步。
等到司禮官宣佈退朝,眾人一一走出了屋子,僅有一人留在最後,對著仍舊站在原地的張禮道:“茂夫,你……唉,又何必如此?”
張禮臉上淤青、傷處累累,卻是倔強道:“我志無悔!”
他眼中盡是血絲,眼底通紅,隱隱有淚水在其中滾動:“你們遠遁千里,隨身還有家眷侍從,泡個腳都有人端熱水,何曾見過夏州的晉人過的什麼日子,太上皇過的什麼日子?”
“你們不曾見過北人騎兵,不知厲害,只曉得喊要戰不要降,如若能戰,我張禮又豈是那等貪生怕死的,難道當真又願意被後人恥笑不曾?!”
“得臣,你若是有法子,當助我一臂之力,我朝兵馬如何能戰北人,對上無異於以卵擊石,不過徒送性命而已!陛下年幼無知,由著那三公主牝雞司晨,婦人不知深淺,難道滿朝文武都是蠢的,生生看著她斷送……”
他說到此處,不免想到自己被拘於夏州的妻妾子女,幼子不過一歲,長子、次子北行路上顛沛,缺衣少食,更無醫藥,最後得病而亡,而最疼愛的四子同當今天子一般年紀,卻因攔著狄人兵卒醉後逞兇,不叫其侮辱親妹,反被剝光了倒掛樹上,硬生生吊死。
如若今次自己不能成功說降,夏州那些家眷,又如何能活?
怕是連粒米都難以尋來吃罷?
想到許多高官女眷、宗室貴女,甚至於清秀男子為了一口吃食被迫做的事,張禮竟不知自己是願意她們活著,還是寧願她們即刻死了。
思及此,他悲從中來,再說不下去,伏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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