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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
周翡忽然甩開他的手,朗聲道:「第六個機關在那邊是嗎?知道了!」
說完,她縱身從人群中穿過,竟是向「東南」相反的方向跑去。
北軍聞聽此言,頓時瘋了,都知道不能再讓她弄出一次地動山搖來,當下一擁而上地追了過去。
李晟失聲道:「阿翡!」
東海蓬萊,刺眼的陽光掠過海面,途徑一隻通體紅潤的暖玉,便又溫潤起來,在那玉中逡巡不去。
謝允的膝頭橫著一把長刀,他閉目端坐於一塊巨大的礁石上,緩緩睜開眼。
海邊編漁網的老漁夫手搭涼棚,遮住刺眼的晨曦,抬頭望向他。
「我一直在想,何為『生不逢時』。」謝允忽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開口道。
陳俊夫神色不動,問道:「何為生不逢時?」
「同樣是升斗小民,躬耕野外,太平年間是梅妻鶴子、採菊東籬,自有一番野趣,亂世中人卻是流離失所、賣兒鬻女,日日朝不保夕。不光平民百姓,江湖遊俠是一樣,達官貴人也逃不過,您說是不是生於亂世,天生就比生在太平盛世中的人低賤呢?」
這話聽起來像是感懷自己身世,陳俊夫便笑道:「日有晝夜之分、月朔望之分、人有離合之分,世情自然也有治亂始終變換,生在何處,由不得你我的。」
「那生在破曉之前的人肯定是最幸運的。」謝允眼角微彎,眼角有一層細碎的冰渣,乍一看竟是熠熠生輝,「一生都在看著天一點一點亮起來。」
陳俊夫想了想,問道:「你在說阿翡?」
謝允道:「我在說我自己。」
說著,他從大礁石上一躍而下,單手將披散未束的長髮往身後一攏,拂開身上水汽凝成的細霜:「師叔,我想到那把刀應該有什麼樣的刀銘了。」
陳俊夫:「叫什麼?」
謝允:「熹微。」
陳俊夫先是一愣,繼而奇道:「有什麼好,古人不是講『恨晨光之熹微』嗎?」
「沒什麼好恨的。」謝允沖他一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別不知足。」
謝允突然覺得,如果自己註定要止步於此,也就夠了。
師父唸的經裡說「一切有為法,有如夢幻泡影,如夢亦如幻,如露亦如電」,那麼倘或他的精魄神魂也能像那些光怪陸離的民間傳說一樣,附著於刀身上,他不就好似成了一顆永遠附著在「晨光熹微」上的「朝露」?
陰魂不散,也能算長久。
謝允想到此處,忍不住自己一樂,決定將這一段寫到給周翡的信裡。
周翡獨自一人引走了李晟絕大部分的壓力,她那句話喊出來,人便已經在幾丈之外,大批的北軍這才反應過來,前後左右地前去包抄,妄圖以人山人海阻她去路,很快便叫她陷入其中、寸步難行。
可是圍攏住周翡的兵將好似一堆朽木爛紙,乍一看堅韌厚實,抵在神兵利器之下,卻總是不過片刻,便被周翡一層一層刺穿,露出刀尖來,她遙遙地盯著不遠處的某個目標,眼皮也不眨一下,當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這支北軍隊伍的臨時將領一腦門冷汗,愣是不敢靠近周翡,只叫道:「攔不住就散開,不要吝惜弩/箭,射死她!」
周翡聽見了他的聲音,目光如電一般,倏地轉過來,那北軍將領愣是被她被殺意浸滿的目光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險些被一棵樹根絆倒。
他回過神來,頓時怒不可遏,吼道:「困獸猶鬥,不知死活,放——箭!」
弓/箭手齊聲應和,倏地退開一圈,豁出去誤傷自己人,隨其上官一聲令下,所有的箭尖指向同一處,周翡旋身而起,像一片在颶風中高速旋轉的枯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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