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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了, 總是不能忘,不能忘記身懷六甲地握著鶴卿冰涼的手, 親眼見他離世的痛苦,不能忘記千辛萬苦地生下了他的遺腹女,為她戴上那塊長生鎖時的喜悅, 更不能忘記, 一覺醒來,天翻地覆,聽聞女兒夭折時,難以置信、撕心裂肺的悲傷……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成親那年,整座青州廣陵城,都沉浸在南巡帝駕將經停短駐的躁動中,而她,只沉浸在新婚的歡喜裡, 濛濛煙雨聲打敲著書房窗扉, 芭蕉流翠,木香縹緲,鶴卿溫柔撫握著她的手, 引她執筆共同寫下此句,墨跡暈染開的一筆一畫, 寄託了他們對未來執手共度一生的無限期許, 與卿相逢, 自此年華不再虛擲, 琴棋書畫詩酒花,一世靜好相守,再約來生……
那時,上天似是如此厚待他們,不久之後,她即被發現懷有身孕,鶴卿與她議定,給未出世的孩兒,訂做一塊長生鎖,鎖上篆刻“詩酒年華”四字。
那四字,並不用尋常的楷書,是鶴卿親自書寫了,請工匠照原樣描刻的,鎖面四周,雕得是如意流雲紋,底下垂系的兩縷細鏈,也並非如尋常人家,系懸小鈴鐺、小元寶之類,而是垂繫了一隻振翅欲飛的小小仙鶴,一朵初開紅萼的小小辛夷。
養胎的日子裡,她無事時總愛把玩這塊長生鎖,鶴卿也總同她說,待腹中孩兒出世,他要如何教他|她讀書寫字,如何教人他|她為人處世,若是男孩兒,要叫他長成溫潤如玉的君子,若是女孩兒,要捧在手心,一世寵愛有加,讓她無憂無慮地長大,春日時,將她架在肩頭,帶她去賞看園中新開的桃花,秋日裡,牽著她的小手去山間,踏過白石流水,撿拾紅葉……
可是他們所以為的一世詩酒年華,卻是那般短暫,沒有那麼多的春夏秋冬,甚至,連一年半載也沒有,鶴卿還未能見到孩子出世,即在那年初冬,染上急症病逝,她悲慟到恨不能隨他而去,但腹中孩子的存在,令她必得做一個堅強的母親,大雪時節,她生下了與鶴卿的女兒,親手為她戴上了那塊長生鎖,捏著她的小手心道,此後母女相扶,以後好好地活下去。
她在悲喜交加中,睏倦睡去,再醒來時,辜氏族裡的人,卻告訴她,她與鶴卿的骨血,在出世後不久,突然抽搐閉氣死去,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自然不肯信,她親耳聽見了她的哭聲,那樣響亮,親眼見到了她的面龐,小臉紅皺,分明是個身體康健的孩子……
她瘋了一樣要去找她的孩子,卻被禁足房內,一個剛剛生產不久的虛弱女子,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直到數日後的夜裡,平日與她相處和睦的二嫂,竊了房門鑰匙,趁著天黑無人時來救她,告訴她這幾日辜氏族內,鶴卿的那些兄弟叔伯,都在謀算什麼……
所謂宗族“吃絕戶”之事,即族內某男子身死,其妻妾若無子女,且孃家勢弱無人,起了歹心要佔了該房財產的宗族叔伯兄弟,便會設法將這妻妾淨身出戶地改嫁他人,分了該房財產,有些窮鄉僻壤之地,甚至會將那妻妾,暗中賣嫁與他人……
孃家勢弱、無所倚仗的孀婦,縱是生下遺腹的孩子,也不一定能避免這種悲慘的命運,一些行事極為惡毒之人,會設局誣陷那孀婦與人偷情,一口咬定那孩子是孀婦與奸|夫偷情所生,甚至,會讓那孩子,“意外”死去……
她那剛剛出世的可憐女兒,就死在了和她流著同樣血脈的宗族長輩手裡……
二嫂告訴她,那些人為了除了她這個分財產的障礙,正謀算著將原是孤女、並無孃家倚仗的她,暗中賣嫁與他人,讓她收拾些金銀細軟,快些逃了這裡……
她心中恨意洶湧,要為可憐的女兒報仇,要上官府狀告這些人面獸心的畜牲,二嫂勸她,道她一人勢單力薄,宗族勢大,無人會出來為她作證,都會一口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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