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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溫羨作為家中獨子, 要接父親住到青蓮巷,但妹妹堅持, 道他白日需至翰林院為官,無暇照顧父親,而她是個閒人, 終日守在家中、無所事事, 可不離父親左右,好生照料,於是從妹妹所願,將父親接送到明華街沈宅。
一路之上,溫父都似不認識自己的一雙兒女,只是緊緊地抱著懷中的木匣子,怔怔地望著他們,無論溫羨與溫蘅如何柔聲輕喚“父親”,都沒有什麼反應。
溫蘅心中酸澀, 又看父親手裡的黑漆木匣, 她從未見過,父親卻當寶貝似的,緊緊抱在懷中, 心中疑惑,問哥哥道:“這匣子裡, 裝的是什麼?”
溫羨也沒見過這匣子, 搖了搖頭, 問隨從護送父親入京的兩名家中僕從。
僕從亦是搖頭, “奴婢們也不知道這匣子裡裝的是什麼……那日,刺史大人派人來府中,說要護送大人入京,奴婢們就幫著大人收拾出門的衣物細軟,收拾完後問大人,可還有什麼需帶的?大人那時候一陣兒清醒一陣兒糊塗,在屋中坐了半晌後,突然走進內室,抱了這黑漆木匣出來,之後在來京的路上,就一直抱著這匣子,吃飯睡覺都不撒手。”
溫羨又問父親病情,僕從回說:“剛離開青州那陣兒,大人還時而糊塗時而清醒,有時還認得奴婢們,但後來就像是完全不知道奴婢們是誰了,隨行的大夫也沒法子,大人平日也似不知腹飢,連吃飯也要人提醒,每日裡只是抱守著這匣子,旁的都不在乎。”
一旁的沈湛,見妻子聞言面上愁色更重,忙溫言寬慰道:“我已向陛下請調御醫,他們都是杏林聖手,會有法子治好岳父大人的,別急。”
幾名御醫皆候在明華街沈宅之內,溫父被兒子、女婿扶下馬車,攙至廳中,御醫們皆圍上前來,望聞問切許久,商議著開出了藥方,又細細囑咐了楚國夫人許多日常照料之事,約定每三日來把脈針灸一次,根據溫老大人實時病況,再做藥方改良。
溫蘅自然感激不盡,屈膝欲拜,幾名太醫辭不敢受,登車離去,其時天色微黑,府內也已備好了晚膳,溫羨已有許久沒來明華街沈宅,更別說在宅內用晚膳了,沈湛雖心中有刺,但今日情形特殊,仍是主動開口留溫羨在此用膳。
溫羨剛與父親團圓,也不想這麼快就分離,於是道謝留下,攙扶父親在膳桌主座坐下,自己坐在一旁,為父親舀羹夾菜。
桌上佳餚,都是溫蘅特意交待廚子做的父親愛吃的,可無論她與哥哥如何勸說,父親都恍若未聞、視若無睹,也不動箸,只是低著頭,緊抱著懷中的木匣,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也什麼都不明白了,心裡頭,只剩下這方黑漆木匣。
溫蘅看著這樣的父親,喉中酸澀,眼圈兒也隨即跟著泛紅,她怕哥哥看到傷心,側過身去掩飾情緒,卻叫明郎看在眼裡,手攬住她肩,撫慰她道:“別急,我有辦法。”
沈湛走至溫父身旁,微彎著腰,手搭在那方木匣上,含笑恭聲道:“小婿不孝,您要是不肯用膳,小婿可就要把您這匣子給藏起來了。”
溫父怔了怔,像是聽明白了這句話,終於肯鬆開一隻手,慢慢伸向碗旁的烏箸。
溫蘅忙將烏箸拿起,塞入父親手中,沈湛也在旁幫忙夾菜,溫羨起身舀湯,三個人如哄孩子般,哄著溫父慢慢用完晚膳,又送他至寢房休息,一兒一婿,親自伺|候溫父沐浴更衣,請他服藥後,上榻歇息。
溫父人上了榻,背身朝裡睡去,仍是將那黑漆木匣,緊摟在懷中,溫蘅望著父親清瘦的背影,想到今天本是團圓之日,卻是這般情景,心中難受,強抑著不表現出來,輕聲對哥哥道:“夜深了,天冷得很,哥哥今晚就住在這裡吧,省得回去路上受凍。”
溫羨卻淡笑著搖了搖頭,“此處離青蓮巷不遠,我人又在馬車上,怎會受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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