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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皇帝輕聲呢喃,如怕擊碎夢境的小心低喚,似繞繫了無數相思情絲,他緩緩伸出手去,欲撫摩她眉眼,然卻撫了個空,皇帝嚯然驚醒,見身邊衾枕冰冷無人,一顆心更是空洞無際,如置身茫茫荒野,有冷風不斷呼嘯穿過。
他猛地掀被坐起身來,揚聲喚道:“趙東林!!”
聖上這一日的反常,趙東林都看在眼裡,聖上這輾轉反側、夜不能眠的動靜,趙東林人在隔扇之外,也聽得清楚,他聞喚忙趨步入內,暗思聖上可是離不開楚國夫人、要傳楚國夫人回宮,可是預計武安侯明日就能抵京,聖上若在此時將楚國夫人傳回宮中,這段風月秘事就很有可能藏不住,聖上他難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迎楚國夫人入宮?!難道真就決意半點不顧惜與武安侯的多年情誼?!!
趙東林忐忑著一顆心,趨近榻前,恭聲問:“陛下有何吩咐?”
“傳旨”,聖上疾聲說了這兩個字,卻又頓住了,人盤坐在御榻上,身影在殿內幽茫的燈火中,沉寂如山,凝眉沉默許久,最後道:“晉原七品翰林院編修溫羨,為從五品侍講學士。”
武安侯沈湛,趕在下屬官員的行程前,先行一步往京城趕,自然是因思念妻子、歸心似箭的緣故。
但他在返京途中,離京城越近,聽到的訊息越多,先是有馮貴妃流產,楚國夫人沾染了謀害貴妃及其腹中龍裔的嫌疑,沈湛聽得心驚,好在聖上英明,還阿蘅以清白,他心中感念天恩的同時,擔心妻子因此事受了驚嚇,更是快馬加鞭。
如此沒多久,慕安兄侮辱天家、將被問斬的訊息又傳來,沈湛心急如焚,急趕了兩日路,又聽到了聖上寬限慕安兄斬期、嚴令大理寺詳查一事,在抵達京郊時,終於聽人在議論慕安兄冤情得洗、平安出獄,方將一路懸著的心放回腹中,鬆了口氣。
一想到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阿蘅先是惹上了謀害貴妃龍裔的嫌疑,後又要為慕安兄的冤案日夜焦心,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沈湛自然恨不得即刻見到妻子,將她攬在懷中好生撫慰,但他身為人臣,回京第一件事,是先要面聖述職,只能暫把相思壓在心底,先往紫宸宮承明殿覲見天子。
其時將近日暮,皇帝正半歪在殿內窗下看書——也不過是一目十行地走神罷了,皇帝一整日都神思不屬,反反覆覆想著兩個人,一為溫蘅,一為明郎。
沈湛得傳入殿,要向大梁天子行叩拜禮,剛微屈膝,聖上已放下了手中書道:“……不必多禮……”
沈湛雖在心中視陛下為異性兄弟,但一直嚴遵君臣之禮、未有逾越,他仍是認真叩行了大禮,方謝恩起身,向陛下詳講一路探查的水利之事。
聖上始終微垂著眼,人倚著香色靠枕,手搭在窗榻處的黑漆小几上,一動不動,在聽他講了一陣後,緩聲道:“……你一路勞頓,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些改日再說,你之前呈遞的水利摺子,也已講得夠詳盡了……”
沈湛道“是”,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侍立在旁的趙東林看得眉心一跳,好在武安侯只是雙手呈遞上那把烏金匕首,恭恭敬敬道:“微臣此次出京,路經武威城時,得知當年名動天下的冶兵大師徐焱,隱居在城中。微臣想起幼時曾說,要為陛下討一件徐先生親手打造的兵器,遂前往拜訪,請先生打造了這把匕首,獻與陛下。”
一直微垂著眼的皇帝,終於抬起頭來,他望著身前意氣風發的年輕男子,唇微顫了顫,“……明郎……那只是兒時戲言罷了……”
“非是戲言,是微臣對陛下的承諾,陛下待微臣天恩浩蕩,微臣無以為報,唯有赤膽忠心,有諾必踐。”
皇帝坐直身體,手接過那把匕首拔開,見其通體烏黑,刃光如雪,上飾雲雷紋古樸磅礴,刀柄處篆刻著四個小字——其利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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