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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以為墜入深淵、已至淵底, 現實卻總是將他再往下推, 叫他知道深淵無盡,絕望之後,是一重又一重更為深重的絕望, 好似沒有盡頭, 到最後, 絕望到麻木,麻木地接受所有, 所有……

……從知曉聖上與阿蘅之事,到探知阿蘅身世, 晚了一步地眼望著她成了聖上的女人, 知道他並不是孩子的生父, 到如今定國公府謀逆案原有冤情, 每向前一步, 都像是現實在無情地嘲弄他,嘲弄他心底居然還敢留有奢望,一點點地將他和離後心存的複合希望, 慢刀子割肉似的, 狠狠地碾得粉碎, 令之如細沙從指間流走, 愈想攥在手裡, 愈是兩手空空……

……從前, 聖上因他與姐姐的緣故, 會相對平和地去打壓褫奪母親手中的權勢, 會與他心照不宣地留母親一命,讓母親安享晚年,可到如今這生死一線的激烈形勢,再不會了,定國公府謀逆案有冤,阿蘅定會選擇為家人洗冤復仇,聖上也可以此為契點,徹底扳倒母親,這冤案不同以往,這滔天罪名落下,母親就是死罪,而父親的聲名,武安侯府的世代榮光,也會徹底毀於一旦……

……阿蘅不會停,那是她生來揹負的責任,母親亦不會,她實在心底渴望著廝殺的到來,從前,母親逼他在阿蘅和她之間選,他極力設法兩全,如今,阿蘅與母親不死不休,是現實在逼著他選,逼他只能選幫一人,可他不能對母親的生死袖手旁觀,亦不能眼看著母親害死阿蘅……

……若聖上與阿蘅贏了,定國公府翻案,母親必死無疑,若母親趕在這之前得手,聖上與阿蘅會性命不保,為今之計,似是唯有順著母親計劃,趕在洗冤翻案前動手,他自不會允許容華公主傷害阿蘅,若單單隻有聖上駕崩,尚在襁褓的元晗登基,褫奪母權的他,攝政前朝,才可保阿蘅和母親兩全,只是壓下定國公府冤案,阿蘅會恨他一世,將母親褫權禁於後宅,母親亦同樣會恨他一世,唯一可以同時兩全的辦法,他最親的親人和最愛的愛人,都會恨他,這一世,她們永不會原諒他……

……這是唯一的辦法嗎……建立在聖上之死上……

……每每想到聖上當初是如何欺辱阿蘅,如何背叛情義,他心中便恨火如灼,將心底燒得空空蕩蕩,他恨聖上,徹骨的恨,可這恨之外,還有其他許多,牽扯不明,聖上仗權欺辱,他想將他的權勢奪來,想教他嚐嚐無權隱忍的滋味,可他想他死嗎……想他死嗎……

深沉的夜色中,沈湛一路心亂如麻,漸走回住處,他望著燈火渺茫、侍從靜立的房間,想到新婚之時,他與阿蘅如膠似漆,恨不得一刻也不分離,每日裡官署事畢,就會推掉所有交遊宴飲,盡力早些回來陪她,但儘管如此,有一次,他還是不得不晚歸。

那一次,是聖上留他在宮中喝酒,說在這世上,只有與他沈明郎喝酒才是喝酒,只有與他對飲才最是暢快,又說,他外放青州三年,他一個人在京,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真真想煞他了,以後不管他怎麼自請,再也不將他外放出去了。

酒至三巡,聖上喝得興起,酒後真言越來越多,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他知道,聖上只有在他面前才會如此,既在心中感念聖上情義,又牽掛單獨在家的阿蘅,喝酒喝得很是心不在焉。

聖上漸也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打趣笑問:“可是想家裡的沈夫人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啜了口酒,聖上見狀大笑,“難不成還真像書裡說的‘如膠似漆’不成?!”

可不就是如膠似漆,他想到阿蘅,心中柔暖,笑著對聖上道:“陛下比微臣早成親好些年,定早已熟爛這四字真意。”

聖上聽他這樣說,唇際笑意卻似微微僵住,但只須臾,笑意又如先前揚起道:“朕記得你來請賜婚旨的時候,說你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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