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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個名叫張大郎的漢子依然毫無芥蒂,走過去敲了敲馬車,說道:「尊長要帶咱們給走了的同伴送行,你來嗎?」
魏誠響悄然睜開眼。
她記得這個張大郎,說話帶陵縣口音,那是她的鄉音。此人為人仗義熱情,落到了這步田地,還是一天到晚瞎張羅,一路上幾乎要把身邊所有人都關照過來,像極了她那沒事就替人鹹吃蘿蔔淡操心的祖父。
她聽見他說話,又恍惚回到家沒破、人未亡的少年時。
但她沒吭聲,張大郎敲了幾次,沒人應,就自行走開了。
昭雪人將新信徒的屍體放在一處空地上,舉行了一個簡單的送葬儀式。
魏誠響聽見一個昭雪人挨個介紹道,這殉道的同伴是誰,姓甚名誰籍貫何處,在人世間有什麼遺恨、有什麼牽掛。然後令眾信徒跟著他,將死者遺恨與牽掛誦上兩三遍,跪下給屍體整理遺容,在屍體上灑了特殊的香水,口中說道:「你安心走,你的事我們記住了。」
那香味隨風飄來,魏誠響警惕地將袖子浸濕,捂住了口鼻。
她冷眼旁觀,見這些新信徒本來驚惶迷茫接近崩潰,但隨著一遍一遍誦讀別人的恩與怨,活人和死人之間似乎起了共振,他們漸漸像中了蠱似的,伴隨著香氣,融入到某種難以名狀的悲愴氛圍裡。
假如不是她知道南郊廠區大爆炸背後那瓶雪釀是哪來的,幾乎要跟著一起陷進去了。他們這些一輩子沒有名姓的人,誰能拒絕這種悲喜都有人念誦的歸屬感?
那三個昭雪人中,有兩個正在服食靈石粉,應該跟她一樣正在修煉。還有一個,一路戴著兜帽蒙著臉,時而御物而行,明顯是個開竅期的半仙。
半仙的本事她親眼見過,在凡人看來,不說通天徹地可也差不多了。那些百亂民長得再像怪物到底也還是人,半仙揮揮手就能殺滅。要不是為了試探她,怎會有百亂民被漏進來?只要不想著找地方寄託自己,心裡就能存住懷疑,再看那些人,處處是漏洞。
果然,人若不自欺,無需太聰明。
百亂之地,百年荒涼,無人打理的官道只剩遺蹟,被瘋長的野樹砍得斷斷續續。昭雪人的新信徒們按大宛舊俗,齊聲唱起了還魂調。
往西行——往西行嘍——
魏誠響又含了顆靈石,按她那便宜師父和轉生木裡那位前輩教的辦法,打坐入定,瘋狂地用靈氣衝撞著自己用了十幾年的凡人軀殼。
早一天開靈竅,她就能早一天脫離這種任人宰割的境地。
傍晚,大宛的換防船隊在南蜀與楚國交界處補給,那裡有個小小的碼頭可供停靠,屬於西楚。碼頭上有官驛,能上岸歇一宿。船上駐軍挨個通知,叫搭船客不得離開碼頭驛站,否則生死自負。
外國驛站不收大宛通寶,只要金銀。楚國人不知是不是想錢想瘋了,一碗清湯寡水的糟爛麵條,五個大子兒都嫌多,要賣二兩銀子。
簡直離譜,棲鳳閣置辦一桌席面都花不了這個價!
「不吃也沒別的,除非自己帶。」一個同行的老行商頗有經驗地拿出了自帶的乾糧泡水,「百亂之地麼。」
奚平問:「那當地人平時吃什麼?」
桌上一靜,龐戩從桌子底下給了他一腳:「吃飯呢,別亂問。」
奚平:「……」
他頓時明白了什麼,看著湯裡浮屍一樣泡著的面,更咽不下去了。
這時,遠處突然響起尖銳的哨聲。
驛站中三三兩兩的大宛駐軍都站了起來,緊接著,靈獸的咆哮聲響起,「轟」一聲巨響,驛站的蒸汽燈都跟著晃了起來!
大宛換防船下令,讓所有駐軍與船客立刻上船。
蒸汽船上所有銘文都亮了,將紫金雕花照得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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