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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雪寂落長安宮闕。天地覆白,扎於虯曲枝幹的紅梅掙脫冰雪,在紫宸殿後透出一點紅來。隔著窗欞,一身棗紅暗花緞斜襟夾襖的紅鳶凝目而視。
風撲簷鈴,清脆搖曳之時,紫檀几案砰然作響。紅鳶轉回視線,見程靖榮臉色鐵青,按著奏牘的手青筋凸顯。
她託著肚子遲緩起身,來到他身側,略略勾頭,撫平他手背的猙獰,輕緩啟唇:“怎麼了?”
程靖榮沒有說話,胸膛躁鬱之氣在蒸騰。
沒能除掉前太子,果然是後患無窮。如今他招攬了北昭、鎮平赤族不說,連冀州都為他開了門戶。
這封八百里傳書抵到他案頭的時分,即表明程靖寒不日將兵臨城下。
難道他真是天佑之子,去北疆一遭還能安然歸來?
憑什麼?
就憑他為嫡,己乃庶?就憑他行叄,己行六?故而自己便活該臣服於他膝下麼?
他的指節掙得發白,發力的指尖似乎要戳破几案。
他不甘心。看來他們兩人,註定無法共存。
手背上包覆的溫暖倏忽拉回他神思。他回身,見紅鳶眉眼染著憂色。
“你怎麼沒把阿蠻帶來?”他圈過她腰際,貼靠自己耳鬢。
“嬰孩多啼哭,恐驚了聖上。”
他細目裡閃過陰毒的光。
“在理。”他一手攬著她纖腰,另一手猛地拂落几案物什。侍候的內侍宮娥屈膝跪地,不敢目視。紅鳶神色微變,暗捏袍角的手緊了緊。
“既吵鬧,殺了便是!”他鬆開手,霍然起身至架上取劍,橫眉怒目間周身滿溢殺氣。
“大家——”這番話讓她大驚失色。她不顧自己身子笨重,“撲通”跪在蹙花織毯上,膝行幾步,拖住他步伐。
他惱怒地一甩她手,玉佩瓔珞打過她臉頰。紅鳶有著身子,難敵粗蠻的男人,一時失力伏倒在地。程靖榮怔了怔,棄了劍蹲身扶她靠於自己胸膛。
她唇色泛白,雙手牢牢護著小腹,顰眉呼痛。
“紅鳶?”男人言語裡帶了絲懊悔,轉而對跪地畏縮的侍從喝道,“愣著做甚!去請太醫!”
“六郎不要……殺阿蠻好不好?”她扯住程靖榮錦袖,捏出褶皺,“妾腹中孩兒也能……有個伴……”
山巒迭起的眉間起伏不定,他看著紅鳶額飾的梅花金箔,穩步撈起她,將她小心置於榻上。
“郎君……”她不顧身上隱痛,聲聲懇切,“就當給孩兒添福好麼?”
御醫急急奔來,紅鳶媚眼含霧凝淚,手仍不離他衣袖。表情沉滯的程靖榮惱而無奈,終是妥協了。
紅鳶如釋重負,手滑落之際被他輕握住,仔細放下。
他瞥了御醫一眼,略略騰挪位置讓其上前醫治。
“務必保他們無恙,否則……”
“六郎,妾沒事。”紅鳶輕聲軟語打斷了他不善的脅迫。
御醫大氣不敢出,少頃他俯身跪稟:“聖人,娘子無礙。”
聽得此話,程靖榮才鬆快了些。他拍拍她手背。諸般事體復又沉沉墜在心頭,使他不得展顏。紅鳶靜默觀之,院內的薄雪又厚一層。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程靖寒站在雪地裡,革靴沒入兩寸。當飛瓊滿長安之時,便至年關。長安尚有距離,可他彷彿已經望見朱雀門內的重重宮闕。
“殿下。”林豫亦向南眺望。記憶裡的長安已幻化成浮光虛影。經年風霜讓他不復少年青澀。
“晏清,你帶死士先行潛入長安。”
林豫目光一頓,轉頭便看見程靖寒掌中的印信。
“城中尚有暗探。你收好印信,去尋王卿。”兜兜轉轉,印信再度交付小五。當時將他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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