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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望日,庭院水榭裡,鎏金溫酒爐散著暖意,香案上的金盞銀臺清雅幽香,窗牗外流水潺潺。僕從早早置了食案,程靖寒與其妻妾坐於旁,朱火正好,將冬日的嚴寒隔擋在外。
“泛泛淥池,中有浮萍……”琵琶聲琤琮清脆,和著撩人情思的管笛之聲,寧孺人翩翩起舞。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知音識曲,善為樂方。”一曲終了,寧孺人向襄王盈盈一拜,拖著薄紗披帛,款款走近。
“殿下一年到頭,難得與我們共飲,今夜可要好好吃一杯。”她微微發著汗,唇上點了嫩吳香,一身橙黃如意紋半襦,配著妃色合歡花褶裙,花鈿在火光下熒熒閃亮。
穿著玄青襴袍的程靖寒笑笑,舉起青玉杯,一口飲了。
“說起來,殿下許久未來,妾舞技都要生疏了呢!”她靠近程靖寒,面色含春,“妾獻了舞,現在可要向殿下討些賞賜。”
程靖寒略作思量,轉向身旁的清越:“孤記得前幾日宮中賜了雲錦,顏色嬌豔,與她倒也相稱。”
“殿下若要賞,這撫琴的周孺人那裡也要賞一份才是。”清越淺笑道。
周雅躬身施禮:“謝王妃關懷,不過妾素不愛這些。”
比起寧歡,周雅身上卻是素淡,唯有絳紫的皮襖點了些色彩。
“那等妾制了衣,給姐姐留一件就是。”寧孺人倒是毫不客氣。
周雅並不在意,也不接話,自顧自地坐了。
“殿下,我們來行酒令可好?妾來做行令官。”寧歡興致極高。
“你豈不是渾賴了。便叫靈兒來罷。”清越見程靖寒不甚上心,便抬手喚來靈兒。
“行個飛花令可好?”
“請殿下起頭。”
程靖寒乜了眼直欞窗上的明紙,念道:“花落月明空所思。”
“亂花漸欲迷人眼。”
……
幾輪酒令下來,寧歡似是飲多了,整個人晃晃悠悠,臉頰酡紅,搖搖欲墜,腦袋一下子磕在了周孺人肩上。
清越掩帕而笑:“寧孺人酒量不行還貪杯。快把娘子扶下去歇歇。”
阿良上前接過寧孺人,可她似乎是黏上了周雅,酒漬將她的皮襖緞面濡溼了一團。
阿良有些著慌地欲拉開她,周雅倒也不計較,她起身致意。
“既如此,妾便送寧孺人回夏安居罷。”
程靖寒頜首。
夜色漸遲,程靖寒倚著隱几,有一口沒一口地呷著。
清越回頭覷了他一眼,細聲道:“殿下今日似乎心事重重。”
他不置可否,只是遙望著圓月。
“妾今日命人按元夕食例,備了一份給秋溟居。”
程靖寒臉色微變,轉念一想他只是禁了雁兒的足,清越這般做也是情有可原。
“媵人禁足如今也有些時日了……”
“王妃!”她言語間竟是有求情之意,程靖寒面色不豫。
清越怔了怔,遲疑須臾仍繼續道:“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她獨處異鄉,鄉書無從寄,也是可憐人。妾不過是以心度心。”
他眉眼攢動,心絃被微微撥動。他側頭瞥見清越真摯的眼神,聲音柔和了些:“清越你總是這般善心。”
她臉霎時紅了,程靖寒每每溫柔喚她的閨名,都讓她倍加珍惜。
程靖寒並不曾留意她的內心活動,他抻腿起身,踱步出了水榭。“橐橐”的六合靴聲迴盪在環廊之中。
雲影疏淡,月圓似輪,黃光透過薄薄的窗紙,染了光暈。雁兒披了帔子,從支開的支摘窗探看於虯枝悄然露出的紅梅,而淨瓶裡紅梅花蕊已落,空留枯枝一根。
“梅花已敗,為何不另剪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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