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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夫人懷胎八月, 再過一兩月就將臨盆, 隨侍宮人自是人人懸心,盼著夫人平安生產, 生怕夫人與龍裔有個好歹,每日裡加倍留心伺|候, 個個都小心緊張得很。
然一眾宮侍的緊張小心, 全加起來, 也比不上當朝天子一人, 聖上每日裡除了召見朝臣、給太后娘娘請安後,其餘時間,俱與楚國夫人一處, 就連批看奏摺,也要守在楚國夫人身邊, 每批閱上兩三道,就要同楚國夫人說說話, 問問夫人可餓可渴、身體如何、心情如何等等, 但凡夫人似有不適, 便急傳鄭太醫來看,以至鄭太醫一天要往御殿跑上七八回,回回都被急吼吼地召來,炎炎夏日, 一把年紀, 跑得氣|喘吁吁。
按醫理, 楚國夫人腹中胎兒五個月左右時, 即可把脈預判胎兒性別,想來聖上那時候,應也早命御前太醫把脈探看過,但直到現下楚國夫人孕有八月,聖上仍未對外透露,楚國夫人腹中懷的,究竟是位小皇子還是小公主,以至一眾盼做皇長子養母的妃嬪,只能每日邊暗自揣測著,邊提前做好準備,努力修身養德,以求在聖上與太后娘娘面前,留個可為良母的好印象。
一眾妃嬪之所以會如此想,自是認為大梁朝皇長子的母親,怎可為犯下謀逆大罪的罪人之後,按律,楚國夫人誕下龍裔後,就該立遭誅殺,就算聖上顧念舊情,留楚國夫人一條命,也不可讓堂堂皇長子,認這樣的罪人為母,養在罪人膝下,為皇長子未來計,為大梁聲譽計,都必得為皇長子選挑一位身家清白的養母才是。
諸妃嬪如此想,自是合情合理,甚至她們背後的世家,見自家之女入宮數年淡寵無所出,也想著如能平白得一個皇長子,那真是再好不過,遂前朝後宮,許多雙眼睛盯看著承明殿,既盼著這位獨佔聖心、令聖上冒天下之大不韙、長情盛寵的楚國夫人,生產完即丟了性命,又盼著她在丟了性命前,能生下一位健健康康的皇長子,好成為他們手中獨一無二的砝碼。
但在當朝天子心中,這孩子是他的骨中血,怎可做了別人的砝碼,孩子的母親,更是他的心尖尖,怎可與孩子分離,他們一家,該一生一世長相守才是,誰若真敢將這心思動到這裡來、將手伸到承明殿裡來,那天子一怒、流血七步,可不是玩笑話。
皇帝如今心裡,總只盯著三件事,第一件當然是溫蘅孕事,第二件為督令溫羨統查的定國公府謀逆案,第三件則是另一種可能下的雷霆準備,這三件事,俱與溫蘅有關,溫蘅,自也是他的重中之重,他每天幾與她形影不離,算著她的臨盆日子,離那預產日越近,便越是期待兼緊張,以至夜裡一時做美夢,一時做噩夢,在冰火兩重天裡,來回顛倒不停。
而很不幸,今日夜裡,皇帝做的是噩夢,還一重接著一重。
夜寂無聲,寢殿沁爽幽涼,皇帝卻一身大汗淋漓地驚醒,一睜眼醒神,便在微弱的燈光中,去尋看身邊人,等看到她正闔目靜睡、睡顏安然,一顆兀自驚顫的心,猶是不能全然落入腹中,回想那夢中可怕情形,仍是心有餘悸,暗擦了擦面上細汗,復又在她身邊躺下,輕將她摟入懷中。
然溫蘅臨近臨盆,身子越發沉重,夜裡睡得淺,皇帝這般輕輕一摟靠,她便烏睫微|顫地醒了過來,微側首看去,見皇帝正雙目漆亮地凝看著她,眸光微微閃爍著,面頰還似留有汗意,幾絲烏髮因汗貼在鬢側,像是剛驚醒不久,倦沉地問了一聲:“怎麼了?”
皇帝悶聲道:“……就……熱醒了……”
殿地上青甕裡的冰山,默默淌融滴水,白日裡幾不可聞的聲響,在這靜寂的幽夜裡,如山泉流濺,輕靈地滴送涼意,令這本該熱意蒸騰的暑夜,如秋夜幽涼,溫蘅靜默不語,只微垂眼簾,重又轉臉向裡,皇帝在後小心問道:“朕是不是吵醒你了?”看她不說話,又問,“還是腿腳腫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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