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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走入慈寧宮內殿, 見連日來驚痛過度的母后, 虛弱地坐倚在榻上,妹妹嘉儀端著一碗燕窩銀耳羹, 坐在榻邊,一直在輕勸母后多少進些, 但母后不肯用,只是怔怔眼望著坐在一旁檀木椅的溫蘅, 看著看著,溼潤的雙眸,便又泛起茫茫霧氣, 凝結成傷心擔憂的淚意,在難以抑制、淚水墜下的那一刻, 匆匆別過臉去,無聲擦拭。

妹妹嘉儀忙一手端著燕窩碗,一手從木蘭那裡接過帕子,邊為母后輕拭著淚水, 邊低聲勸慰著,而溫蘅, 則一直微微垂首、坐在一邊,好像已聽不見外界任何動靜, 只是一手搭在案几處, 靠著椅背, 一動不動地僵坐在那裡, 與世隔絕, 如毫無生氣的石雕木像,沒有半點鮮活的人氣。

她的手邊,是那隻未繡完的碧葉紅蓮紋嬰兒肚兜,之前,他每次來慈寧宮見到她,她總是坐在窗榻處,眉目柔和地手執繡針,將將為人母的柔情,一針一線地,仔細繡入田田碧葉、灼灼紅蓮。

儘管選擇與明郎和離,可她對腹中的孩子,仍是珍愛無比,對未來,仍是心存希冀,但現在,她眸中的光亮,已徹底黯淡下來,幽漆如夜,沒有半點星彩,手邊的那隻碧葉紅蓮嬰兒肚兜,也已多日,沒有動過半針,連她從前端詳凝看的目光,也得不到一星半點。

皇帝收回無聲看她的眸光,走近前去,輕碰了碰妹妹手中的燕窩碗壁,將之拿給木蘭,“都快涼了,讓底下人重做一碗送來。”

木蘭“是”了一聲,雙手接過燕窩碗,不放心地看了眼榻上的太后娘娘,忍著擔憂退出寢殿,皇帝望向神色憔悴的妹妹嘉儀,“你去偏殿睡一覺吧,母后這裡,有皇兄照看著。”

容華公主腫著一雙眼,搖了搖頭,眼望著母后道:“我不去,我不困,我就在這裡,陪著母后……”

“聽話”,皇帝抬手輕|撫了下妹妹鬢髮,“去歇歇,萬一你把自己熬出病來,豈不是要叫母后為你擔心?”

容華公主聞言沉默片刻,被說服地站起身來,“那……那我去了……”

皇帝目望著妹妹走遠,回身拿起妹妹擱在榻邊的帕子,要為母后拭淚,但手還未靠近母后面龐,即被母后緊緊握住,深望著他的眸光,如幽夜海水,顫|抖著浮著些許星亮,啞聲問道:“前朝如何?”

皇帝沒有說話,母后眸中那點幻想的希望星火,便似被幽漆的海水吞沒,瞬間熄滅,她握著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嗓音亦是沙啞破碎,“弘兒,阿蘅不能死,不能……”

……幾日下來,事情的真相,已查傳得朝野皆知,原來被冊封為永安公主的阿蘅,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真正的女兒,雖亦名為蘅,但無福活到今日,早已死在許多年前的喘症之下,與她相認三月的阿蘅,日日喚她“母后”的阿蘅,其實與她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真實身份,乃是定國公府遺孤,是罪臣之後,早該死在二十年前……

……失而復得、母女團圓的美夢,如鏡花水月,瞬間破滅,她為她與鶴卿的可憐女兒,流淚不止,原來這一生,她們的母女情分,真就那樣短暫,十月懷胎,她都沒有喚過她的名字,也沒有聽她喚過一聲“孃親”,她們的緣分,就僅僅只有她剛出世時的那一眼,她輕握住她的小手,為她戴上了長生鎖而已,原就只有這麼多……

……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幾叫她剖心摧肝,但她也只能認命,接受自己這些時日,只是做了一場美夢……溫家人待她的女兒,定是很好的,她感謝他們救養她,給了她三四年衣食無憂、無憂無慮的生活,只是上天,不肯再多給一時半刻,不肯讓她們母女團圓,如之奈何……

……溫家父子,原被扣上欺君罔上的罪名,又揹負著收容窩藏叛臣之後的大罪,是皇兒,以溫父染有呆症、記憶混淆、溫羨年幼不記事為由,認定永安公主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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