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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初次夢見, 他的心, 空得厲害,望著白髮老者形單影隻地坐在那裡, 一下下地剪著手中的紅紙, 心也像是一下下地被剪空了,空到隱疼。
都說夢裡是不知痛的,可他真真切切地感到疼痛,不明就裡的痛楚, 令夢中的他,幾乎無法站立, 只能扶著椅沿,忍著疼痛,在那張空搖椅上慢慢坐下。
白髮老者並不看他, 仍是低著眸子, 認認真真地剪著手中的紅紙,老人已是風燭殘年, 廊下的鸚鵡, 也行將就木,無力地張喙, 一聲聲沙喚著“弘郎”,死氣沉沉的聲音,迴盪在庭廊之間, 越是聒噪, 越顯得天地空寂, 空寂到,令人心生絕望。
……弘郎……
……是在喚他嗎?……
無人能解答他的疑惑,他心裡堆積了太多的困惑,想要尋找答案的出口,卻一直尋找不著,漸將目光又落在老人手中的剪紙上,看紅色碎紙,在他指間紛飛如雨,老人最終停下了剪刀,將那剪紙開啟,原是一個大紅的“囍”字。
“囍”字映目的瞬間,他一個激靈睜眼,猝不及防地從這夢中醒來,那些積年來的所有困惑,都在這迷夢驚醒的幽夜裡,忽都指向了同一個答案。
……愛慕之人,怎可與人分享?!
……若拘束於世俗名分而一生無緣,豈不叫人含恨終生?!
尋找數年的答案,原來一直就在他的眼前手邊,他不是將阿蘅視作異姓妹妹、視作知交友人,他想聽她,喚他一聲“弘郎”!
……她會嗎?……
曾經的定國公府與武安侯府極為不和,兩傢俬下沒有往來,更不可能結為兒女親家,可明郎父親母親的離世,將這種不和,帶離了這塵世間,因這痛失雙親的變故,善良的阿蘅,為予明郎慰藉,這幾年來,反和明郎走得近了,曾經的不可能,早已不是絕無可能,想來只要阿蘅願意,定國公夫婦也許不會阻止,畢竟,兩小無猜的情誼之外,公侯之家,門當戶對。
而他,只是一個卑微如塵的皇子,連尋常大族子弟,都不如的,想來,不是定國公夫婦眼中,中意的乘龍快婿人選……
他不會甘於如此,不會甘於永如塵埃,他才十二歲,他還有時間迎難而上,結勢謀權,掙脫這卑微的境地,有機會入得定國公夫婦的眼,只要父皇,別真將阿蘅,收為“義女”……
……若真定了這所謂的世俗名分,那將是畢生的枷鎖,難以掙脫,人生在世,不管是九五至尊,還是鄉野草民,都掙不開這“名分”二字……
……還有……明郎他,喜歡阿蘅嗎?……是隻當阿蘅是友人、妹妹,還是如他一般,心中愛慕而不自知……還是已經自知……
……阿蘅她,喜歡明郎嗎?……阿蘅她……會喜歡他嗎?……
十二歲的少年,初懂情意,即被無窮無盡的煩惱包圍,無法安眠,第二日晨起,頂著兩個黑眼圈,去給父皇和母親請安,父皇見他這樣,直接冷嗤一聲,“怎麼,昨夜懸樑刺股、挑燈夜讀了?”
元弘沉默不答,只垂手站在那裡,母親自是不會如父皇這般奚落他,關心地走上前來,輕|撫他的臉龐,柔聲問道:“昨夜怎麼沒睡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
不想讓母親擔心他的元弘,含糊說了這一句後,也是不知該找什麼理由,只能順著父皇先前的話道,“……兒子……昨夜看書看晚了些……”
這話說罷,他能感覺到父皇看他的眸光,沒有半點相信,似乎嘲意更深,縱是如此,他還是硬著頭皮,想要設法勸父皇打消收阿蘅為義女的念頭,準備將琢磨了大半夜的一套說辭,想著法兒不著痕跡地在用早膳時道出時,父皇卻似有要事在身,沒有留下用膳,盥洗更衣後,即起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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